那是一日早晨,他照常在書房中練字,心中卻感到一陣煩躁,才寫寫畫畫了幾筆就再寫不下去,一煩躁便撕毀了紙張,將桌子上的東西砸的到處都是。書架子上的書也差不多被扔完了。


    ——少秦,你年紀不小,是時候娶親了。


    ——爹,我不要!我不娶!


    那日餘老爺和他談話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眼前,他當時氣得摔門而去,卻在門檻上絆倒,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心中的無助又有誰能夠理解?


    他不娶,他的心早就被她占得滿滿當當,絲毫空隙都不剩,。又怎麽能夠說容得下別人就容得下別人!


    ——不是還有二弟三弟嗎!爹隻要操心他們的親事就夠了!


    ——你身為大哥都沒有成家,他們兩個怎麽能先於你成家立業!


    “公子別扔了。”書明一麵苦口婆心地勸著一麵又要小心翼翼地躲開飛過來的書或者毛筆,實在是有些辛苦。


    “滾!都給我滾!”他氣得一把將椅子推倒,靠在椅背上的手杖也一起摔了下去。


    桌子上的東西都被他扔得差不多了,他一時間沒有摸到什麽能夠扔的東西,兩手撐在桌子上麵吃力地喘著氣。


    沒有了動靜,門外的雲兒探出了一個腦袋,卻是飛過來一個黑色的東西直直砸到了腦門上,接著便是眼前一黑,已經不省人事地倒在了門邊。


    書明驚訝地忘記了出聲,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忘記了動彈。


    “發生了何事?”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聲音,想起剛剛那種光滑的觸感,一時間腦子清醒了很多。


    “書明!我問你發生了什麽!”沒有聽到書明的迴答,他再次出口道,隻是語氣裏滿是焦急。


    手腳也沒閑著,摸著桌子就出來了。將僅剩的幾張宣紙撫亂了一地。他踏過白色的紙張朝著門邊的方向摸了過去。


    “公子,好像是雲兒姑娘!”書明這才反應過來,失聲尖叫。剛剛出與發育期的男聲忽然尖得像隻貓,差點就把他嚇到了。


    書明撫著他從門板走到了門檻前麵,那上麵躺著她,整個人都橫在了門檻上麵。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摸索著,忽然觸及一陣溫熱的粘稠,心中一緊,手也忘了收迴來。


    剛剛是他······


    “她的額頭破了,流了好多血!”書明難得嚴肅地說道。


    “這···是我幹的?”他多少有些疑惑,她怎麽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跑出來了呢!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還不是您的錯!您扔什麽不好,非要扔個硯台過來。這雲兒姑娘也真是的,偏偏在這種時候露出腦袋來!”書明插著腰將兩個人都數落了一遍。


    兩人將昏迷不醒的她扶到了客房中,書明立馬就去找了大夫過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外麵黃燦燦的一片,她伸手摸了摸被砸到的頭,有些昏昏沉沉地坐起了身子。


    “雲兒姑娘你醒了?”書明端著一碗湯藥過來,麵上滿是抱歉的笑意。


    “嗯,剛剛·····”她想起來剛才自己是被一個黑色的東西砸昏過去的。


    書明簡單地將事情經過和她說了一遍,他真是被這兩人給氣到了。


    “不過你念的詩詞真好。”書明坐到了桌子邊上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說了什麽?”雲兒有些疑惑地問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書明有模有樣地說道,“看不出來雲兒姑娘挺有學問的。”


    雲兒反應過來時,臉上滾燙一片,羞得她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躲一陣才好!


    等她休息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拿著籃子走了出去,不過遇到的每一個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許多,沒有鄙夷沒有厭惡,似乎是一種淡淡的羨慕與嫉妒,這是怎麽迴事?


    原來,他把她砸暈之後,無意間聽到了她的夢話。


    ——是你嗎······


    那一刻,心情激動得無法用語言來表示,渾身顫抖不已。


    ——還以為等不到了······


    ——爹,我要娶雲兒為妻。


    ——她那樣的身份怎能陪得上你!


    ——我今生···非她不娶!


    父子兩人僵持不下,還是夫人出來打的圓場。就是同意了下來。


    雲兒自然也是同意,問她的時候,她隻說看見餘公子的那刻心中就升起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就見過了。


    那夜,他掀開蓋頭,聽到了卻不是她的聲音,他氣得捂住了心口,喘著粗氣。


    “好一招偷梁換柱!”喉頭一陣腥甜,他竟是吐出了一口血來。


    新娘是他的表妹,是三姑媽的女兒,可為什麽偏偏要在他兩之間橫插一腳!


    “雲兒那丫頭不配嫁進這個門!和你拜堂的是我!我才是你的妻子!”她橫氣地一拂袖撣掉了桌子上的果盤,桂圓紅棗滾了一地。


    “你走!”他低垂著頭恨恨地說道,“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我都隻要他一個!”


    她生氣地摔門而去,親手砸了酒席,哄散了來喝酒宴的客人。


    ——今生還以為能夠在一起,卻沒有想到變成了這樣。


    雲兒看著手中的“休書”冷笑,“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字!你們根本就不了解他!”


    她的氣勢讓眼前這個送“休書”過來的丫鬟很是不好受,連臉色都白了。隻是夫人吩咐的事情不能就這樣放棄,不然她沒臉迴去!


    一把撕了“休書”,她氣衝衝地想要出門去,卻被一個力道往後一拽,整個人向後倒去,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板凳的棱角上。


    登時,天旋地轉,重重倒在了地上。渾身動彈不得,就連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丫鬟見好像出人命了,連忙捂著嘴跑了出去。


    ——我還沒有告訴你,其實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好你眼熟。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她緩緩閉上眼睛,意識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新婚之夜,新娘趕走了部的客人,新郎吐血之後昏迷不醒,之後便一直臥病在床的事情一下子在小鎮上傳開了。


    雲兒死後沒多久,他也雙眼一閉,去了那個世界。


    即是是死,兩個人也沒有在一起。兩個魂魄也終究還是錯過了。


    孫小蓮看著看著心中滿是悲戚之感,她仰著頭,朝天哭泣,嗚咽之聲在地獄上空迴蕩,忘川河裏的那些惡鬼也紛紛發出了悲傷的抽泣聲,與她唿應著。


    這一次,小冷沒有阻止他們,隻是低垂著頭撫著璃瞳的後背,這孩子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講過話,他隱隱有些擔心起來。


    “小冷,後來他們怎麽樣了?”璃瞳開口問道,很是同情地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孫小蓮。


    隱藏了三世之久的傷痛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悲慟之感尤為同情,璃瞳也不禁要落下淚來。


    “後來,他的魂魄到了地獄,還是不肯放下她,終於還是與孟婆做了交易。”小冷歎了一口氣,世上如此癡情之人,“他用了健康的身體作為留下記憶的交換。失去了眼睛,繼而又失去了健康的身體,他這第三世過得也一點都不如意。”


    璃瞳深深看了孫小蓮一眼,是啊,要是能過的好的話,這女人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吧。


    三人沉默了一陣,璃瞳從他懷中抬起頭,“小冷,這個大姐姐今後會去哪裏?”


    “喝下孟婆湯,然後去投胎。”他看了孫小蓮一眼,此後怕是要幫她就有些困難了吧。畢竟他從不插手人間的事情啊。


    孫小蓮擦幹眼淚,“可否請判官大人再幫我一次?讓我走地安心一點?”說著她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擾得鮮紅色的細長花瓣飛灑了開來,有些掛在了她的頭上身上。


    這是她最後一個心願,隻要再看他一眼就足夠了,哪怕隻是一眼而已。


    看著她被所謂的情愛弄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璃瞳和小冷的心中都是十分的不好受。


    “就幫你這一次吧。”他拍拍璃瞳的腦袋,“準備好,我們要走了。”


    璃瞳隻覺得眼前一晃,在他懷中有些不穩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後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比較昏暗的房間的中間。細細一聞,還可以聞得見濃濃的中藥味,很是苦澀。


    “咳咳,我要去找她···”一個虛弱無比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是垂死之人在做最後的掙紮一般。


    聽得她心頭一跳,閃身消失在兩人眼前,再次出現是站在了他的麵前。那張原本就很蒼白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幾近透明,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變得粉碎。就連唿吸也變得若有若無起來。


    “周郎······”她的淚水滾落,悄無聲息地打在了地上。


    “他聽不見。”出現在這裏的小冷淡淡地說道,懷中依然抱著璃瞳,隻是因為她揪著他的衣襟不肯下來。


    床榻之上的那人半合著眼睛,看著虛空中的一點,眼窩底下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多日來的勞累與心上的擔憂讓他變成了這副樣子。整個人瘦成了皮包骨。


    自從知道了孫小蓮的事情之後,他一時間無法接受便昏了過去。飯食不進,清水不進,就連燕窩湯藥也是吃不下去,就算是吃下去了,也如數吐了出來。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吃任何東西,身體也逐漸變得衰弱了起來。


    “快去叫大夫過來,快去啊!”身邊一婦人打扮的女子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推搡著身後的侍女出去叫大夫了。


    對麵前忽然出現的三人視若無睹,也是這三人是神鬼之身,肉眼凡胎怎麽能夠看得到呢。


    “周郎······”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卻是直接穿了過去,隻是徒勞,“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周郎,你告訴我啊!”


    她的身體穿過了床榻,站在了離他最近的地方,卻是無法觸碰到他的身體。


    ------題外話------


    時間過得好快啊,一轉眼暑假就要過去了,明明才放假不久啊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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