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爺子沒吭聲,隻是單看他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輕易饒了祁景的。


    江氏還想再勸兩句,祁老太太走過來拍拍她手,「孩子犯錯就要受罰,都是應該的,你放心,有我看著,不會讓你伯父下重手的。好了,耽誤這麽久,外麵天都黑了,你們娘倆快迴去歇息吧。不是說明兒個要去接阿錦她爹嗎?快去快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否則阿錦她爹該擔心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們娘倆嘍!」


    祁家老兩口都是五十多的年紀,跟麵相肅穆的祁老爺子不同,祁老太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被老人家這樣打趣,江氏臉上有些泛紅,繼續勸了幾句,便領著許錦迴家了。


    母女倆走後,祁老太太憂心忡忡上了炕,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長孫,「老頭子,要不咱們再請個郎中來看看?我聽阿錦她娘說,這孩子昏倒前……會不會撞邪了?」


    祁老爺子不置可否:「什麽撞邪?妖魔鬼怪都是無稽之談,是那些和尚道士為了騙錢編出來的鬼話。我看他是快要昏迷,說話說不清楚,才讓人聽成狗叫的。行了,這裏有小廝照看,咱們迴去吧。」對於這個不論他如何規勸都不肯上進的長孫,祁老爺子也是無可奈何,心神疲憊了。


    「要走你走,我在這裏守著他。」祁老太太瞪丈夫一眼,也不看他臉色,低聲吩咐丫鬟把她的被子抱過來。她有三個孫子,最心疼的還是長孫,自小沒了娘,當爹的又不看重他,能怪孩子鬧脾氣?她隻後悔當初不該縱容兒子早早續娶,否則晚上幾年,父子倆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這樣難看。


    「……隨你。」祁老爺子沉默片刻才道,快出門時又小聲叮囑老妻別累著。


    祁老太太沒理他,摸摸長孫蒼白的小臉,滿眼疼愛。


    很快丫鬟把她的鋪蓋抱來了,祁老太太就在祁景旁邊躺下,隻讓丫鬟留一盞小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祁景」悠悠轉醒,剛想睜開眼,腦海裏突然傳來一股刺痛,接著浮現一幅幅畫麵。他皺眉,冷靜地看那個少年的生活,透過他的眼睛身體,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畫麵裏的嬰童牙牙學語,他竟然也慢慢跟著他聽懂了,然後,明白的越來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待那些記憶最後定在一個抱著狗的小姑娘身上,他猛地睜開眼睛。


    那隻狗是他,是小時候的他,隻是,他明明正在林中狩獵的,怎麽突然來到了這裏,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論如何,他要把他的身體搶迴來,那樣,或許還能迴去,迴自己熟悉的那片山林。


    他試著動了動。


    「阿景,你醒了?哪裏不舒服嗎?」才伸出一隻胳膊,旁邊突然有人俯身過來。昏黃燈光裏,他對上了一張慈和擔憂的麵孔。那是祁景的祖母,祁景,是這個身體的名字……


    他是自己長大的,從未見過父母,小時候他曾幻想過父母的樣子,大了就不再想那些了。可此時此刻,聽著這樣溫柔慈愛的蒼老聲音,感受她的關切擔憂,他感覺有些怪。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老人,隻好繼續裝睡,暗暗沉思以後該如何應對。幸好,那個小姑娘就住在隔壁,等他養好了,隨時都可以把身體搶迴來。


    對了,原來在這裏,他們被稱為狗。可是,又完全不一樣,因為變故發生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變成人或狗,而且即便是狗身,也比這裏的狗聰明多了,不會被人圈在院子裏搖尾乞憐。他會打獵,會設陷阱,他是,族裏最厲害的獵手。


    他一定會迴去的。


    ☆☆☆


    那邊許錦跟母親迴家後,立即衝向了自己的小院。


    對她而言,今天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祁景因為她昏倒了,可現在郎中都說祁景沒有大礙了,許錦再也不用害怕,心思頓時全都飛到了那隻不知從哪裏跑到她家後院的小白狗身上。她去祁家前,小白狗睡著了,現在也不知醒了沒。


    沒醒,還在睡著,躺在椅子上,縮成一個毛茸茸的白球,隻有鼻頭是黑的。


    許錦上前就想把小白狗抱到懷裏。


    「阿錦,」江氏隨後而來,看看那狗,一邊擋住女兒,一邊肅容問守在旁邊的寶珠:「誰讓你把狗抱到姑娘屋裏來的?要是它身上有蚤子怎麽辦?抱出去!」


    江氏嫁人前是被當成兒子養的,看著溫柔,肅容時自有一股威嚴氣勢,寶珠當即嚇白了臉。


    許錦用眼神示意寶珠先別走,迴頭跟母親撒嬌:「娘,它這麽幹淨,身上怎麽可能有那種東西?就算有,現在天都晚了,洗完澡毛幹不了,它生病了怎麽辦?娘,反正它乖乖躺在那兒,你就讓它在這裏睡一晚吧,明天我盯著寶珠給它洗。」既然母親擔心小白狗身上有東西,她肯定不好說親自動手了。


    「這狗到底是哪裏來的?」忙活了一晚上,江氏還沒來得及詢問狗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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