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紐約的華爾街很短。全長不過三分之一英裏,卻成了美國金錢味道最濃鬱的地方。


    哪怕身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此處遠不似一百多年後是世界金融中心,卻已然瀰漫著紙醉金迷。


    混亂與瘋狂,是華爾街最真實的標籤。


    即便有目前全紐約最高的地標建築三一教堂矗立在街巷入口,但上帝仿佛不在服務區,無法規勸身在華爾街的人們不要放縱心中的欲望。


    誰都希望通過金融操作一夜暴富,但金融指數的起起伏伏隻掌控在少數人的手裏。


    舉個例子,去年剛剛結束了長達兩年多的美國伊利鐵路控製權爭奪戰。2


    那場圍繞著美國陸運交通權的戰爭之激烈,是從公司之間的金融戰演變成為了司法戰。比如一支新股發行如何才算合法,這在《證券法》尚未問世的時代是一個尖銳的大問題。


    捲入此戰的絕不止經紀人、證券商、各大公司,還有政客與法官們都為自身的利益而戰。


    正如英格蘭《弗雷澤雜誌》所言,紐約有一個獨特傳統,想打贏一場官司不隻要花錢請好律師,更要花錢『聘請』暗中值得信賴的法官。3


    一隻股票的漲或跌,誰能擁有聚寶盆般的鐵路控製權,它並不是簡單的商業行為。比如賄賂法官,從司法層麵推出法條,或遏製或幫助某一方勢力獲勝。


    由此可見,這個時代的商、政、司法幾乎無處不腐敗,公平交易從不存在。


    當下,沒有投資,隻有投機。


    華爾街每天上演著天堂地獄來迴橫跳的現實,多數人的錢包並未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偏偏絕大多數人一旦踏入此地,直到傾家蕩產都沒有想過及時止損。


    去年,一場鐵路股票權大戰終在精疲力盡時結束。


    有的人成為資本新貴唿風喚雨,有的人一貧如洗再無翻身之日。


    「下午好,明頓先生。」


    韋斯萊記者熱情地招招手,神采奕奕地根本看不出曾經遭遇過棺材活埋之災。


    瑪麗微笑點頭,「有段時間不見,您看起來一切安好。」


    「當然,揭露赫爾墨斯社的造假團夥能讓我開心好幾個月。」


    韋斯萊記者再次感謝了救他於死神之手的恩人。「明頓先生,今天我還能站在教堂前,一是感激上帝保佑,二就是感謝您及時施以援手。我一直想要送上誠摯的謝意,最近終於找到了一個好機會。」


    一個多月前,為明頓先生匿名刊登乘坐熱氣球注意事項的稿件,那根本算不上謝禮。如果要以發行某類文章作為謝禮,那必須要牽線搞一個大的才行。


    韋斯萊直說來意,去年結束的鐵路金融戰給華爾街的衝擊非常大,大到讓混亂不堪的華爾街都意識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


    「紐約證券交易所與公開交易所,兩者有了合併的明確意向。此後便於製定華爾街的監管條例,不能讓投機商們再像以前那樣隨意操縱市場。」


    抓住時機,此時正好讓人們更直觀地意識到華爾街此前有多亂。


    「趁著改製的風口,不妨寫一本相關論著揭露華爾街的過往。要知道,此前可沒有一本相似書籍問世。」


    韋斯萊知道不僅是他會萌生此類想法,總有些膽子大的人敢於說實話,但別人不似他已經找好了發行渠道。「我第一個就想到了您,智慧、勇敢、善良,您可能有興趣成為主筆者。您覺得呢?」


    兩人並沒有找一家咖啡廳坐下來商量,而是站在三一教堂之側的馬路上直接聊了起來。


    瑪麗覺得這個地點選得好。


    所謂隔牆有耳,不如站在馬路上商議,來往人員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人根本聽不到他們低聲交談的話。


    此刻,瑪麗看向沐浴在初春陽光下的三一教堂。甚是懷疑韋斯萊究竟是來送謝禮的,還是來給她挖大坑的?


    借著熱氣球緋聞,她也算名聲大噪。那隻是以娛樂新聞的當事人身份,與以華爾街混亂實況的揭露者是兩迴事。


    「我並不享受出名的感覺。」


    瑪麗可沒說假話,「能夠偵破那場造假案,最該感謝的是波士頓商界眾人的齊心協力,沒有讓劣幣驅逐良幣。」


    韋斯萊記者臉色一苦,「難道您對撰寫《華爾街金融亂局實錄》沒有半點興致?」


    那倒也未必。


    瑪麗尚未深入這個時代的華爾街,盡管股票報價機發明者的稱號,已經讓她為這條街上的大多數人所知。


    這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深入勘察一番也不是不行。人無橫財不富,她自認庸俗地也要投機幾把,也可以順帶寫一寫考察實錄。


    「書,不是一朝一夕能寫成的,總要實地考察操作才行。」


    瑪麗隨即提出最重要的要求,「但有一點是前提,我不想透露真名。韋斯萊先生,您出麵作為我的全權代理人,而我隻留一個代號「m」,可以嗎?」


    做人為什麽要那麽低調?


    韋斯萊很是疑惑,從年齡上來看他比明頓先生大十歲,猶記當年不滿二十的自己非常張揚。


    哪怕不太理解,他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尊敬的m先生,這是微不足道的小要求,我毫無異議。」


    「如此就好。」


    瑪麗裝作沒看出韋斯萊的不解,她不是故意低調,隻是不想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畢竟,套麻袋這種事隻能她對別人做,絕不能發生角色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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