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一下,是林至白髮來最後一條消息。


    【林至白:那些話我是真心為你考慮的。】


    陳燃沒再迴他。


    你看,林至白就是這麽聰明,這個人最擅長彎彎繞繞,重點就在他這三言兩句間偏移。陳燃垂眸,去看時間,晚上十一點,譚驍的信息還是沒迴過來,今天八成是不迴來,關上窗戶,整理好東西,正準備關門,就聽見門口有聲音。


    腳步聲很亂的,朝這邊兒走來。


    譚驍喝得有點兒多,基本上是被扛著迴來的。手機沒電,想給陳燃發個消息也沒辦法,打電話,對方的電話正在通話,他惦記陳燃,就算他們說這個點鍾,是人在等也早走了,譚驍還是不信,硬是要迴來看看,沒成想還真撞上了。


    譚驍被兩個人抬到沙發上,聽其他兩個小夥子說。


    「我們本來是想算了,驍哥喝了這麽多,我們說了好幾次送他迴家,他偏偏不讓,非要來公司看一眼,說瞧一瞧嫂子有沒有迴家。」


    「嫂子,你也別怪驍哥,那幫人就是故意為難驍哥。」他們不知道譚驍的背景如何,現在隻提譚驍委屈,「白白把人叫過去,又隻是喝酒,什麽也不說。」


    起初,那些人隻是為難他們兩個,譚驍看不下去,全幫他們擋了。


    陳燃知道談生意就是有這樣的酒桌文化,但擋酒的一般也多是下屬,很少有人親自上場的,她沒想到譚驍人去了,話沒說,還會喝那麽多。


    他們留下也幫不上什麽忙,陳燃讓他們先迴去,自己一個人陪譚驍在這兒。


    屋子裏的酒味太重,陳燃不知道他到底喝空了多少酒瓶,重新開了窗戶,側了側身,去看他。譚驍身子陷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另一邊的沙發背上,凹陷出褶皺,他的眉頭也皺著,沒舒展開來。在她麵前,譚驍很少露出這樣的愁容。


    明明是譚家的大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壓根兒沒想過聽從家裏的安排,她不知道譚驍曾經經歷過什麽,她想就連和他相處十多年的譚駱也未必知道,但他總是獨身一人,去解決,去扛下所有。


    「譚驍。」


    陳燃蹲在他身旁,小聲地喊他的名字。他似乎是能聽到的,皺緊的眉頭緩慢地舒展開來。


    「為什麽呢?」她問這話也沒頭沒尾。


    隻有陳燃知道,她想問,這樣一個人是為什麽呢?會喜歡她。


    和譚驍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從來沒主動提起過為什麽會注意到她,沒有提過為什麽會喜歡她,偏偏喜歡她。


    其實不需要林至白說,和譚驍在一起,就會有人來告訴她,連她自己也知道,遲早有一天,譚驍一定會麵臨和林至白一樣的境遇。他們會有未來嗎?如果遇到和林至白相同的情況,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是隱瞞她,放棄她,還是繼續如此,堅定不移地告訴她,他隻會選擇她。


    她不斷問自己。


    譚驍喝醉了,確實是沒辦法理解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但聽到陳燃的聲音,還是嗯了一聲,本能地問她:「怎麽了?」


    他的聲音要啞,要低,幹幹的。


    陳燃沒想到他醒酒這麽快,抬手,去摸了下他的臉,是燙的。


    之前怕他不舒服,燈光刺眼,辦公室隻開了盞昏黃的檯燈,光線溫柔地打在他的臉上,他沒睜眼,卻抓住了她的手。


    「醒了?」


    陳燃想收迴手,看到他微微睜開的眼睛,半眯的,搖搖頭,在迴應她,沒醒。


    「喝不喝水?」陳燃扶起他,轉身,想要去找之前兌好的溫水,現在八成是有些涼了。


    他沒迴應她,也沒讓她來得及抽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手心是滾燙的,指尖都有酒味。


    「不喝,頭暈。」他開口,說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大概是因為喝醉了酒,聲音也帶上了炙熱的溫度,聽起來很黏。


    他的領口鬆了鬆,鎖骨的位置泛紅,歪頭,又要靠過來,不想讓陳燃走,就算醉酒後是真的渴,也不想讓她走,重新拉住她的手,要十指相扣的,擺在眼前,垂頭,忍不住就勾起唇角,連帶她的手,抬起來,放在唇邊,輕輕地親了口。


    真好。


    可能是夢,但人在他夢裏,也是好的。


    陳燃不知道他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能對話,但又任性的像個小孩,她被他拽著,行動的範圍有限,不能倒水,也不能動,但兩個人終究是不能在這裏過夜的。


    「你喝醉了嗎?」陳燃問他。


    譚驍歪了下頭,恍惚間,對上她的視線,沒迴答。


    陳燃眼角下的胎記,很紅,真的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會晃動的。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臉比現在小一點兒,帶了點兒嬰兒肥,眼角也有這樣的火苗,也是這樣的紅,她拉住他的手,一直跑,一直跑,迴過頭看他,眼角的火苗也像現在這樣,動呀動,隻插有人添一把柴火,她就能更加肆意。


    他抬手,直觸到她的眼下,滑落她的胎記,緩緩捏了下,揪起來又放開。


    真的。


    應該不是夢。


    他碰了碰她的臉,陳燃沒在意,問:「那我送你迴家嗎?」


    「不要。」


    譚驍抿抿唇,唇峰潤了潤,在光線的照射下有幾分晶瑩。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更幼稚了些,好像是很小的時候,睫毛微微眨了眨,無辜又可愛。陳燃一直不太信譚驍和譚駱是兩兄弟,到現在譚驍喝醉了,跟她軟乎乎地講話,語氣裏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她好像才能看見兩個人重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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