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諸如紙筆、本子一類的文具和書本都留給了院裏其他的小孩,兔子得了一支比賽獎勵的鋼筆,大虎抱走了一套他眼饞很久的連環畫。


    喻見隻帶來了程院長給她買的衣服。


    下麵的女孩們和她歲數差得大,一時半會兒穿不了。


    喻見打開衣櫃,櫃中掛滿了方書儀挑好的各式衣裙。種類繁多、款式齊全、春夏秋冬不一而足,裁剪用料都十足用心。


    顯然遠遠不是一個價位,喻見手裏的裙子瞬間被襯得灰頭土臉,黯淡無光,但她還是很珍惜、很小心的把它掛在衣櫃裏。


    沒有多少衣服,很快,喻見拿起最後一條白裙。


    白裙上還掛著吊牌和標籤,她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池烈當初翻過圍牆,跑來賠給她的那一條。


    喻見想了想,把這條白裙也放進了衣櫃。


    *


    與此同時。


    老城區,廢品站。


    吳清桂上下打量著麵前眉目硬朗的少年:「你真想來我這兒幹活?醜話說在前頭,別看這是個小破地方,活兒可一點兒不輕鬆!」


    多少打零工的大小夥子都吃不了這份苦,第一個月沒幹完,連工資不要就跑了。


    池烈點頭,十分坦蕩:「嗯,我現在缺錢。」


    和在餐館洗盤子比起來,廢品站的工作辛苦歸辛苦,賺的要多很多。


    眼下他欠著鄭建軍的房租,等到下個月開學後,還有一筆為數不少的學費。如果不趁現在趕快打工掙錢,到時候他不但沒有地方住,甚至可能連學都上不起。


    少年語氣認真,神情不似作偽,吳清桂想到那張壓在雨刷器下的十塊錢,最終點了頭:「行吧,那我先給你預支一個月工資,你接下來就好好幹,要是偷懶耍心眼,小心吳姨我抽你!」


    池烈沒吭聲,直接去院裏搬東西。


    休息了幾天,他的體力多少緩過來一些。此刻一點兒都不知道節省,專挑又沉又笨重的大件下手。日頭毒辣地照著,少年使勁時肌肉鼓起,汗水沿著額頭下淌,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最後吳清桂不得不吼他:「我說祖宗!你明天還得過來呢!少用點兒力氣!我又不是周扒皮!」


    池烈這才停下。


    他從吳清桂手裏接過瓷碗,將水一飲而盡,坐在門檻上休息。


    吳清桂過來拿碗,瞥了眼他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淤青,沒多問其他的:「你要紅花油不?」


    池烈搖搖頭:「我有。」


    吳清桂很是懷疑,上下打量他一番,到底沒說什麽,拿著碗走了。


    池烈獨自坐在門檻上。


    確實很累,他半閉著眼,倚靠著院門。微風拂動,掠過下頜處猙獰分明的青紫色,帶來幻覺般的刺痛。


    少年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褲兜,摸到那個小巧的玻璃瓶子,喉頭動了動,又若無其事地收迴手。


    池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從喻見手中接過這個。


    他明明已經還完了她的人情,自此之後可以兩不相欠、再無瓜葛。可當少女站在麵前,仰臉看他,倔強沉默地舉起手時,鬼使神差的,他心神晃了下,迴過神,玻璃瓶已經安靜躺在掌心裏。


    真見鬼。


    池烈聽著樹上一聲高過一聲的蟬鳴,懶洋洋地想。


    小矮子太笨,連帶著他也一起跟著犯蠢了。


    第十章


    喻見在岑家度過了平靜的一周。


    岑氏夫婦似乎很忙碌,時間表安排得滿滿當當。岑平遠忙於各種會議和見麵,方書儀每天都接到新的看秀請柬或珠寶展邀約。兩個人極少在家,隻吩咐楊阿姨一定照顧好喻見。


    「岑總和夫人一直都這麽忙。」廚房裏,楊阿姨一邊準備晚飯,一邊跟喻見說話,「有時候忙起來一個月不見得能迴來一次,所以你別往心裏去。」


    喻見點頭:「我明白。」


    楊阿姨又繼續勸慰:「別擔心,總歸現在已經迴家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繼續相處,這感情不都是處出來……」


    話說到一半,楊阿姨覺察到不對,閉上嘴,揭開砂鍋蓋:「湯還得再燉半個小時,小見你先去忙你的好了。」


    喻見很不習慣之前的稱唿,提過後,阿姨們就改了口。


    喻見佯裝沒聽到最後那一句:「我沒什麽事兒,一個人待著無聊,您和我再說一會兒話吧。」


    其實楊阿姨說的也沒什麽錯。


    血緣天生歸天生,情分卻都是經年累月相處出來的。十六年不曾相見,別說岑平遠和方書儀,就連喻見自己,在相認之後,都對這兩個本該最熟悉的人感到十分陌生。


    眼下這種互不打擾的狀態已經是最好的情況。


    喻見繼續待在廚房裏,和楊阿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或許是得了方書儀的囑咐,這一次,當她再問起池烈時,楊阿姨要麽轉移話題,要麽幹脆不開口。


    喻見問過幾次,也就不再問了。


    明天是迴福利院的日子,她有些東西要收拾,於是出了廚房,準備上樓去。


    剛走到正廳,就被才到家的岑平遠叫住:「小見!」


    「來來來,」一邊叫住喻見,他一邊看向身側,「清月,這就是你妹妹。」


    喻見循聲迴頭。


    看見一個女孩站在岑平遠身旁。


    雖然是雙胞胎,岑清月和喻見在容貌上卻一點兒也不相似。她習慣性揚起下頜,拿眼白盯著喻見看了一會兒,然後挽住岑平遠的手臂撒嬌:「爸爸,我們晚上去吃之前那家餐廳的魚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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