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饒是早就做好了心中準備的嬴辰,在聽到柳白這一番話之後,也是在坐榻之上直直倒了下去。


    “公子!”


    李二風連忙上前,將自家公子扶起,麵上的神情除卻擔憂之外,還有濃濃的震驚。


    然而....


    嬴辰此刻連眼神都已經開始呆滯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家老師的心思,居然是這樣的!


    滅七國!自家老師,是想要滅七國!


    以嬴辰的腦子,怎麽可能不明白,最後一句的‘滅了大秦’,滅的不是秦國,而是那個以前為了征伐天下,無所不用其極的秦國。


    自家老師想要做的,是將整個大秦脫胎換骨,重新立於天地之間。


    然而....柳白隻是看了一眼嬴辰,甚至都沒有上前關心一句。


    如果,嬴辰連這個事情都無法接受的話,那就說明,這小子並非是大秦合格的二世皇帝,也注定無法繼承這個偉大的理想。


    嬴徹....這個小子,可是實打實得用了性命去做啊!


    柳白聲音之中,仿佛多了些許冷漠:“一王天下。”


    “何為王?王者,天地人,一以貫之。想要一王天下,我方才所言之天道、天下百姓所生活在這華夏大地之上辛勤耕耘、天下百姓的擁戴,缺一不可。”


    “大秦很厲害,能夠將始皇陛下頭頂上那六柄長劍盡數扯下,而後用牙齒一一咬碎。”


    “可...這樣厲害的大秦,是做不到天地人一以貫之的。”


    “所謂的一統,不是從天下隻有大秦一個聲音開始,而是....在天下萬民的心中,隻有大秦這一個聲音開始。”


    這一番話說完,就連柳白自己,都是深深吸氣。


    這不僅僅是在對嬴辰的授課,而是他自己的成長。


    還記得,他平定安邑叛亂迴來之時,想的是‘要打,要殺,要讓這個天下隻有大秦一個聲音’。


    可,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得到了這麽多老人耗費心力的教導,柳白明白了。


    原來,在史書之中,後世子孫認為的始皇陛下得‘一統功績’,在這些真正看清楚天下局勢和大秦盛世的人眼中,隻是剛剛開始,而且愈發艱難。


    所以陛下會著急!


    是的,即便是千古一帝,在‘人心一統’這件事上麵,急了!


    因為人心的認同,最需要時間的慢熬。


    而始皇陛下最缺的,便是時間。


    蕭何麵色略微難看,手指指節已經捏的泛白。


    他知道,這是自家柳公的理想。文武雙全,從來都不是自家柳公所追求的。


    自家柳公追求的,是那麽一個如同太陽一般,熾熱、明亮並且危險的未來!


    “柳公!”


    蕭何嘴唇微微顫抖,看向柳白。


    有好多話,他好想說,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或許,在這個絕對有資質、才能成為千古名相的年輕人心中,此刻都是泛起了迷茫。


    這一種迷茫,是對於自己的不確定。


    他,蕭何,真的能伸手觸摸到柳公的衣角,並且堅定不移得朝著那熾熱、明亮並且危險的未來努力走去嗎?


    柳白雙眸微閉,沒有迴應蕭何,隻是用一種平靜的姿態,來安撫著廳堂之內的眾人。


    他知道,當他這一番言論提出來的時候,無論如何,天下都會走向一個從未有人猜想過的未來。


    這是一個無法讓人拒絕的目標。


    滅亡大秦,而後一王天下!


    六世餘烈,即便是始皇陛下,能做的也隻是開端。


    偏生這漫長的過程,要交給後來人。


    “老師....您說的,真的能做到嗎?”


    “學生能做到嗎?”


    “真的能有人做到嗎?”


    嬴辰努力支撐著身子,向前探出腦袋,甚至連他身前的案桌都被撞翻,那酒水灑落一地,甚至有了些許狼藉之感。


    可是嬴辰,渾然不覺。


    他隻是雙眸盯著柳白,盯著自己的老師。


    他仿佛是在正午時分,不顧太陽的炙熱與辣眼,努力睜開雙眼,仿佛想要看清一個明明知道遠隔天際的危險的未來。


    這未來很美好,也很熾熱。


    可....


    這到底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一步步邁向?


    “此事前人不成,自有我!”


    “此事我不成,自有後來人!”


    柳白沉聲開口。


    若黃鍾大呂,霎時炸響!


    整個廳堂之內,三人皆是呆若木雞,瞪大了眼睛。


    前人做不成,有我來做!


    如果我也做不成,後世子孫去做!


    這一條路,注定是無數人,甚至是無數代人,砥礪前行。


    柳白、嬴辰,甚至是始皇陛下,都不過是這一條道路之上的前行者罷了。


    史上第一權臣?韜光養晦的公子?千古一帝?


    這些身份的光環,在這一條道路麵前,顯得無足輕重。


    因為他們肩膀上的是後世子孫,他們腳下的,是一個名為‘曆史’的洪荒巨獸!


    “做不成就可以不做嗎?”


    “你做不成,就可以斷定這件事做不成嗎?”


    “做這件事,意味著這一片土地之上,無論有多少戰亂,最後都會有那麽一個人,一個雄才偉略,一個野心妄想吞吐日月的人,拿起手中的長刀,劈向天地,將萬民之心,重新凝結。”


    “意味著這片土地之上的人,無論姓氏如何、性別如何、性格如何,在心中都會默認自己是秦人!”


    “意味著當有那看似無法抵禦的天災人禍到達之時,後世子孫能咬緊牙關,背背相依,昂首硬抗。”


    柳白緩緩起身,看都沒有看嬴辰一眼,而是目光朝外,雙拳緊握:


    “辰兒。”


    “這一場凝聚華夏的戰爭,已經持續了數十萬年。”


    “我們的祖先,在山洞之內饑寒挨餓之時,拿起了石塊,走出洞穴,麵對著豺狼虎豹,劃出了自己的領地。”


    “膽敢入侵,即便是牙齒不若猛虎的鋒利,速度不若豹子的迅猛,身體不如野豬的強壯,他們毅然而然拚殺向前!”


    “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將那個人類隻能瑟瑟求生的天下,扭轉為如今人類為天下之靈的天下。曾經能夠輕而易舉將人作為食物的猛獸,如今是我們的獵物。”


    “他們用鮮血和汗水所浸泡出來的這一條道路。”


    “你我....”


    “可有半途而廢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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