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這個月的俸錢。”


    “太子殿下說了,你們這些個考生,固然有些家境富裕的,但也有貧寒子弟。”


    “鹹陽糧貴,居之不易。你們的俸錢是特意早發的。”


    “看你在忙,我就幫你取來了。”


    奉常府一個極為偏僻的堂室之內,張成權笑嗬嗬得將一袋子錢幣拿來,放在張蒼的麵前。


    他也沒想到,自己去接的這個窮苦考生,居然能成科考的狀元。


    雖說職位的安排有點兒....不盡人意,但張成權對其還是尊重的,也樂意幫點小忙。


    一來二去,二人竟是成了朋友。


    當然,這個所謂的朋友,大多數都是張成權在說,張蒼在聽。


    這個鄉野出來的文曲星,好像不善言辭。


    “謝過張兄、”


    張蒼抬眸,沒看那錢袋子,反倒是先對著張蒼道謝。


    “你現在發俸錢了,不得好好吃一頓啊?我知道有一家酒樓的飯菜極為不錯。”


    “那廚藝,真的沒的說。”


    “還有,你這每日都在案桌之上處置我大秦各處的教業,筆都禿了,雖說我大秦官員的公辦紙張是不收錢的,但這筆...你這用法,每月攤牌的數量總是不夠,我也帶你去買吧。”


    張成權笑著開口。


    他知曉張蒼對鹹陽城不熟悉,故而主動開口,生怕這家夥因為外貌老實憨厚,被人誆騙了。


    “多謝張兄。”


    “這些倒是不必了。不過有一件事,想要勞煩張兄。”


    張蒼抬眸,先是笑了笑,而後開口道:“我剛剛上任,太樂之位改為典樂,這幾日柳相染病,這典樂的印章尚未定下、刻出,無法以公路讓驛站幫忙傳遞。”


    “我想要張兄帶我去鹹陽的驛站,而後以百姓的途徑,將這些錢財寄送到我小姨的手中。”


    “李相已經安排了,我小姨正在路上,還請張兄用您的公章徇私,讓其半路相送碰頭。”


    張蒼笑容溫和,卻是讓張成權一愣!


    “不行啊!你還要買新的衣服,還要吃食,包括這個筆....”


    張成權話還未說完,張蒼卻是搖了搖頭:“張兄,我隻想將這些錢財給我小姨,路上花銷巨大,我小姨生平節儉,怕是很苦。”


    “我穿什麽,吃什麽,用什麽樣的筆,不會影響我寫出什麽樣的東西。”


    “但若是小姨受苦,我卻良心不安。”


    此話說出,張成權還沒有感慨張蒼的孝心,便見到這個平素之中麵容嚴肅的年輕人,緩緩看向窗外,仿佛是在看那窗外的樹木一般,笑容溫和。


    一向被人說是此番科舉之中最沒有文士氣象的狀元張蒼,在這一刻,最有文人氣節。


    “行!”


    “你的錢,寄送出去!”


    “我的錢,請你吃飯!”


    “哈哈哈!暢遊鹹陽!”


    張成權哈哈大笑,也不管張蒼怎麽迴答,一把就將其拉起,朝著外麵跑去。


    張蒼一愣,還本能伸手朝向案桌:“我的公文,公文!”


    張成權笑得卻是更加開心:“公文什麽公文,今日你本就是休沐,還要來到這裏。”


    “公文是明天的,但今天...是天賜的!”


    ....


    而就在此時,一大幫鹹陽宮禁衛已經出現在了丞相府的門口。


    他們要奉的是太子的兩封詔令:


    第一,不準任何人探望柳相,打擾柳相養病。


    第二,左丞相府右長史蕭何,奉詔照顧柳相。


    這兩封詔令一出,脾氣火爆的龍且差點當場將這幫子禁衛全都揍趴下,還是那禁衛頭領聰明,苦笑著跟龍且說了一句‘龍頭領,先行稟報柳相此事可好’,方才讓龍且壓下 了怒火。


    等到龍且轉身走入府中之後,這幫子禁衛方才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有幾十人不假。


    但暗中有多少錦衣衛,他們也不清楚。


    更何況...即便是沒有錦衣衛,就方才龍且展現的架勢,隨手便可以奪刀,不消半個時辰,隻要他們不逃,他們能被龍且一個人殺個幹淨!


    “太子是瘋了嗎?頭兒。”


    一名禁衛心有餘悸得小聲開口問道。


    能做到禁衛,哪一個不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但麵對龍且....這些勇氣,說實話,不太夠用。


    那禁衛頭領瞪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而後壓低了聲音但卻極其嚴厲道:“不準胡說。”


    “做好自己的事。”


    說罷,又是直接背朝丞相府大門站好。


    他們這些鹹陽宮的禁衛,此刻就是丞相府的門衛!


    “太子啊,太子、”


    “很多事情不好瞞啊。”


    禁衛頭領無奈歎了一口氣。


    他大概能猜到一點,但也隻有一點。


    陳銘所做之事,錦衣衛已經得到消息了,肯定會馬上過來稟報柳相的。


    他們禁衛現在‘保護’丞相府,就是太子想要隔絕柳相的消息啊!


    可....


    這不是他們能隔斷的啊,讓黑龍衛來還差不多。


    他們來,無非就是做個姿態,讓柳相明白這個意思罷了。


    ...


    “柳公,太子欺人太甚了!”


    龍且啪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當真是怒火衝天了。


    丞相府被禁衛給圍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如果太子真的要對柳公出手,他龍且領著錦衣衛就衝鹹陽宮,別的先不說,拿了首級再向柳公請罪!


    “冷靜!龍且!”


    蕭何沉聲開口,而後抬眸看向柳白:“柳公,鹹陽城之內,肯定是出事兒了。”


    “太子這麽做,絕對不是想要對您出手的意思,否則來的不是禁衛,而是黑龍衛。”


    “以錦衣衛的本事,禁衛做不到完全阻攔柳公。”


    蕭何將事情看的很通透。


    說的卻是差了那麽臨門一腳。


    ‘不讓自己的老師知曉消息’,這件事真的擺到台麵上來,自家柳公是可以直接走出府門,掀桌子不玩的。


    然而....


    柳白卻是淡笑著搖了搖頭:“意料之中。”


    “太子想要做事情,本相前往東宮他沒有直言相告,便是不想讓本相知曉的意思。”


    “而錦衣衛的消息如此靈通,蛛絲馬跡,本相基本都能推出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知道本相有這個能力,所以希望本相不要這麽做,就這麽簡單。”


    一番話,將事情的全部都給展現出來。


    學生想要做事,但是不希望老師看著,因為知道老師能完全看穿。


    這麽一點點小心思,算不得什麽。


    “讓他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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