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作畫,其實已經與尋常截然不同了,祝山手中的筆都在顫抖,因為身旁有一位廷尉府右傅不斷‘嘰嘰喳喳’。


    “不妥!淵兒的鼻子哪有如此英挺?唯有柳相才有如此英挺的鼻子。”


    “不妥!淵兒的眼睛分明是眯縫眼,你如此桃花勾勒,豈不是失了神韻?”


    “不妥....”


    文丘滔滔不絕,文淵懷疑人生,畫師祝山下筆顫抖。


    如此煎熬的作畫,總算是在半個時辰之後結束,文府奉上了整整一千大錢,讓祝山的眼睛都亮了,一邊說著不敢接受,一邊又盯著那些大錢咽口水。


    “收下罷!祝山兄,我侄兒的英偉麵容,還望祝山兄在坊間多多傳揚啊!”


    文丘努力擠出笑容,開口吩咐。


    此話一出,祝山的笑容都凝滯了。


    看著手中的畫作,他實在沒辦法與‘英偉’二字勾連在一起。


    可....這位乃是當朝廷尉府右傅啊!雖然與丞相府比起來權勢是稍微差了這麽一大丟丟,但....對於他這種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了。


    況且,一千大錢,已經能買他的命了,畫師的職業生涯和這足以讓他衣食無憂下半輩子的財富比起來,祝山咬了咬牙,終究還是點頭應下。


    “多謝右傅,祝山這就告辭了!”


    祝山如同逃跑一般,接了大錢離開。


    他甚至都沒有在意到,方才文丘喚他是‘祝山兄’。


    一個街頭畫師,讓當朝廷尉府右傅喚一個‘兄’字,這其中的含金量....讓人細思極恐啊!


    待到祝山離開,文丘麵上那極為流於表麵的笑容終於慢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滿眼凝重。


    文淵上前,看到了畫像上的自己,嘴角瘋狂抽搐!


    嚴格來說,他文淵是能夠得上‘美男子’這三個字的稱唿的,雖然比之謫仙人柳白遠遠不及,但...已經是到了能讓花癡女子一見麵就以身相許的地步了。


    可現在....白紙之上的畫像,簡直是慘不忍睹。


    豆豆眼,塌鼻梁,闊嘴肥腮,甚至還點了滿臉的麻子。


    這畫像要是說是比著他文淵畫出來的,恐怕天下人都要懷疑這個畫師到底是不是一個瞎子!


    “叔叔,這....”


    文淵看著那畫像,手都抖起來了。


    氣的。


    容貌英偉者,更為在乎自己的容貌。


    可現在...他引以為傲的瀟灑俊容,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師畫成這個樣子,那豈能不氣?


    可偏生這個畫師又是丞相府送過來的,他又真的琢磨不透啊!


    “哼!丞相府...好手段。”


    文丘冷哼一聲。


    如今隻有他們叔侄二人,終於是暫且放下了對於那位大秦左相的恐懼。


    “叔叔,為何要讓那個畫師將我畫的如此醜陋?”


    “這....是不是柳相看出點什麽來了?”


    文淵麵帶驚懼,連忙開口。


    這一刻,他的貪生怕死,到達了頂峰。


    文丘麵沉似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等密謀如此機密,再加上是古峻那個糟老頭子所為,這柳相便是再厲害,也猜不到咱們文家的頭上來。”


    “可真若說他什麽都沒猜出來,那也不可能。”


    “估摸著是坊間傳聞你的樣貌,能與柳相比肩,這個小心眼的家夥生氣了。”


    文丘沉聲開口。


    當說到‘小心眼’三個字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聲音竟是不自覺得小了一點。


    大秦朝堂上的臣子,對於這位柳相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完全不是想要掩蓋就能掩蓋得住的。


    甚至....以前都出現柳白多看了一眼某個年輕臣子,並且喚人將其政績呈過來,那臣子當天就自己辭官迴家了,純粹是怕到了極致。


    “生氣?”


    文淵傻眼,麵色古怪至極。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位柳相心眼居然小到了這種程度,不就是謠言嗎?還能生氣啊?


    再者說了,他文淵也是有名的美男子,在容貌上麵與這位柳相相提並論,有問題嗎?


    “啪!”


    可還沒等文淵反應過來,便感覺到麵上一陣火辣疼痛,赫然是文丘給了他一巴掌:“我讓小廝在外麵宣揚你的容貌,你為何要多此一舉,說什麽‘十年修得文淵貌,百年修得柳相容’?”


    文丘有些惱怒。


    文淵蒙圈了。


    他這樣做,為的就是蹭一下這位柳相的名聲,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好名聲啊!這不是造謠的常用手法嗎?


    為何....叔叔會生氣啊!


    “滾迴去,這些天不準出門。”


    “我會讓小廝們將這幅畫像到處張貼。”


    文丘沉聲開口。


    文淵也不敢反駁,畢竟整個文家就是因為這位叔叔方才雞犬升天,自己以後的仕途也幾乎全都寄托在自己這位叔叔身上。


    看著文淵離去的身影,文丘長歎一聲,眼眸之中盡數是惆悵!


    這位柳相...當真是小心眼啊!


    “備馬,我要入宮。”


    ...


    丞相府內,柳白迴府之後,便是先行探望陳平,還有兩天就能揭開紗布複明了,他自然要多加看望。


    “阿平,你啊....當真是想要文家不得好死啊!”


    “而且...還準備了一盆髒水,往太子殿下的身上潑。”


    “如此計謀,還是多費心神了,下次不準了。”


    柳白輕聲開口,陳平對於文府的計策,他看一眼就明白了。


    畫師登門,便是丞相府對文府的警告。


    他文丘但凡是個腦子正常一些的,就不敢讓畫師將文淵畫的好看。


    可....這樣一來,等到文丘代替自己的侄子,上密奏想要讓侄子尚公主之後,這文淵的畫像便會送入宮中。


    嬴徹雖然權欲重,但也不會允許一個長相如此醜陋的男人來糟蹋自己的姐姐。


    如此一來,從一開始便會心懷敵意,更何況文丘的目標還是那些他這個太子送給姐姐的錢財呢?


    到時候爭鬥,阻止,便是意料之中了。


    哪怕是最後知曉了文淵並非如此醜陋,但第一印象在這裏,再加上他柳白這幅謫仙人的清逸姿態,他文淵定然也是為太子所瞧不上。


    屆時...惱羞成怒啊!


    太子不殺文家全家,都說不過去了,更何況還有‘卑賤者’在暗中煽風點火?


    “柳公,文家不過跳蚤罷了,費不了心神的。”


    陳平微微一笑,倒是沒有太多介意:“柳公,如果猜測不錯的話....文丘必須在畫像流傳起來之前入宮,提出文家侄子文淵想要尚公主的想法。”


    “也算是讓他們抓緊些時間了。”


    此話一出,柳白略微沉默。


    陳平....說的沒錯。


    因為...錦衣衛來報,文丘已經出門前往章台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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