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的話語, 王翦先是一愣,而後勃然大怒!


    他本就因為柳白封了五轉軍功大夫的事情氣惱,此刻柳白又上門了,這不是要將他活活氣死?


    “混賬小子,哪個大白天的會上門大叫!”


    王翦大喝一聲,一把將大門‘扯’開。


    ·四目相對,二人皆是怒意橫生。


    但同時,二人也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王翦愣的是,這柳白剛剛封了軍功,本應該喜慶無比,為何此時會滿臉怒意?


    還有...你怒歸怒,來老夫府上作甚。


    而柳白愣的是...這尼瑪剛叫門就開門了,還是王翦這老家夥親自開門?太巧了吧?


    “說罷,有什麽事。”


    王翦‘哼’了一聲,壓著怒氣開口。


    其實心中不快歸心中不快,朝堂上給柳白軍功卻不封軍爵,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甚至,真的要嚴格算起來,公子徹前線火燒狗嘴澗的戰策,還有這柳白的幾分手筆算,軍功再往上爬爬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王翦就是擔心啊。


    五轉軍功的大秦左相,日後板上釘釘的大秦右相,哪怕是這個聰慧的六公子上位儲君,也不一定能壓得住,更別說尊師重道,仁義為先的扶蘇公子了。


    謹慎了一輩子的王翦深知,功高蓋主,可不是什麽好事。


    柳白微微皺眉,僅僅瞬息就知道了王翦心中所想,自個兒封了軍功,這王老將軍看著自個兒文政軍政一把抓,多少心裏有點不痛快。


    但,


    他今日前來,確有要事。


    “老將軍,末將今日前來,乃是為軍事而來。”


    這一次,柳白並沒有以丞相的身份來見王翦,而是以自己方才封的五轉軍功大夫。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柳白比較隨意,但在大事上麵,思慮遠比常人要多。


    果然,聽到這話,王翦麵露沉思之色,深深看了一眼柳白,而後大刀闊斧得直接在門檻上坐下,指著一旁,開口道:“坐!”


    如此模樣,令一旁的蕭何和龍且皆是疑惑。


    龍且更是忍不住開口:“老將軍,我家柳公找您商談要事,你居然連門都不讓我們進?”


    若是尋常人,怎麽敢跟王翦說出這樣一番甚至算的上是冒犯的話語?


    可龍且是誰啊,光杆一條,天不怕地不怕,心中隻有自家柳公安危,見到自家柳公被怠慢了,沒動手都算他龍且性子好了。


    反倒是柳白,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開口道:“無妨。”


    “有些客人,是不方便進門的。”


    說罷, 柳白便在門檻之上直接坐下,看向王翦。


    饒是王翦心中對於今日朝堂之事有些鬱悶,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認,柳白這小子的聰明,真的當屬世間第一流。


    正如他所說,有些客人,是不方便進門的。


    柳白他是來討論軍伍之事的,也是以五轉軍功大夫的身份登門的,那這件事,勢必會牽扯到王家的立場。


    船太大,不好掉頭。


    一老一少,在大門口的門檻上談話,何嚐不是一種對雙方的保護?


    這其中門道,並不是說要告訴什麽人,而是要要告訴他們雙方自己。


    “說罷, 找老夫什麽事。”


    王翦淡淡開口,方才那點兒火氣,也被暫時丟到腦子後麵去了。


    看不順眼歸看不順眼,王翦的心中始終是以大秦的軍伍為先。


    即便這些年刻意淡化自己在軍伍之中的影響力和權力,但王翦始終心中明朗,真的有需要他出手的時候,不會有半分猶豫。


    “老將軍,你可知軍伍陣亡將士的撫恤發放?”


    柳白沉聲開口問道,壓根兒連寒暄什麽的都省卻了。


    事實上,這已經是他柳白在壓著火氣了。


    若是眼前的不是王翦,他柳白恨不得擼袖子幹一架了。


    “陣亡將士,自有撫恤。自昔年呂不韋改政之後,便有秦律規定。”


    “除卻軍功爵製外,這也是我大秦銳士,雄絕天下的原因之一。”


    王翦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避重就輕。


    在諸多軍律之中,這一條,甚至是被‘過度執行’的一條,


    大秦的將領,手上多多少少有點兒貪墨,但這種貪墨,人人皆知,人人又都不說。


    因為每逢戰事,大秦的將領都會將一部分的繳獲物資給按下來,而後隨著撫恤一起發放給陣亡袍澤的遺屬。


    陽燁對此跳腳過很多次,甚至指著天發誓,這就算是呈交上來,到時候也會拿出一部分隨撫恤發放的。


    可大秦的將領依舊我行我素,陽燁雖是無可奈何,卻也沒有動用最後的一招,用律法來製裁這些秦將。


    人就是人,如何能割舍袍澤之情?


    至於李信這樣心中有愧的,或者是張雲龍這種壓根兒對錢沒什麽概念,也沒什麽家人的,甚至將自個兒當將領的月俸都拿出去救濟陣亡袍澤的遺屬。


    算不上佳話,甚至連他們都覺得,這是應該的。


    “有人貪汙撫恤。”


    柳白沉聲開口。


    一語既出,若平地驚雷。


    就連王翦,麵上都浮現些許愕然之色。


    大秦可不同於後世王朝,這些個將領都是實打實從戰場上摸爬滾打著起來的,觸犯秦律的有,但不善待袍澤,甚至是不善待陣亡袍澤的,還真的是聞所未聞!


    “這就是你來找老夫的理由?”


    王翦沉聲問道。


    門檻之上,柳白默不作聲,隻是微微點頭。


    一時之間,重新陷入尷尬。


    一旁的蕭何和龍且,自然沒法與二人同坐,隻是這麽站著。


    就連龍且這個榆木腦袋,都覺得氣氛有些凝滯。


    蕭何明白,這是因為王翦在做抉擇。


    自家柳相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在尋找王翦的支持。


    隻有王家在身後做靠山,他這個五轉軍功大夫,才能有一點底氣將這件事從頭擼到底。


    否則光是文官幹軍這一件事,就不是現在的柳白扛得下來的。


    可....如此一來,不正好與王家這麽多年以來的淡化威望,背道而馳嗎?


    這位武成侯,此刻又是何其艱難也!


    看著王翦遲遲沒有迴答,柳白的眼眸之中,終於燃燒怒火。


    “嗬嗬!”


    柳白冷笑一聲,起身便要離開。甚至,柳白都沒有準備與王翦行禮告辭的意思。


    原來....一直真的隻有他一個人嗎?


    當年那鋒銳無雙的秦國戰神,亦是遲暮了嘛?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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