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空曠而寂靜的紅樹界之上,毋汐的身影已經消失良久。


    一定是我沒迴話她才不高興的……紅樹在心裏不停的叨念著。摸了摸後背,那用石花草(植物,可編織服飾)編織的背囊已近乎幹癟,突然又想起了斑點隻預留了幾個光境的食物,怪不得妹妹生氣了。而自己現在才想起來,不禁有些愧疚。


    斑點是毋汐在界海邊收養的小生靈,因為有一身黑白相間的點所以由兄妹兩人共同決定起名為斑點,平時都是由毋汐照顧,也被安放在鎮子東邊的那個隱秘的古屋裏。而由於紅樹的堅持此行較之以往整整多了二,三個光境,毋汐此時著急也是對的。


    可…迴想起剛才毋汐的眼神…為什麽我感覺又好像哪裏不對呢?紅樹喃喃自語道。


    隻當毋汐是一時生氣,紅樹也不願再多想。迴過身去,他走到了紅樹枝幹的的邊緣處,重複著又一次紅樹之行的結束儀式。他對著迷霧漫漫的廣闊空間高聲的呐喊道:迴去了,要迴去了……清澈而略顯野性的聲音縈蕩著整個空間,如同來自四方。而後搭過藤蔓的紅樹極速的向著毋汐追去了。


    在不短不長的追逐之後,紅樹終於見到了毋汐的背影。就在幾米開外的紅樹枝上,和之前一樣靜靜的坐在那裏。而麵對著此刻的靜寂,他內心生出了些許忐忑。


    那個溫柔包容的妹妹在剛才的一刹那像換了一個人般,這對他而言顯得如此陌生。而對於接下來的問話,他也覺得無從下口了。一個下躍跳到了毋汐所在的枝幹上,僅有的有的一縷木葉草隨著他的身影下落從背囊遺落,一會兒就消失在這廣闊紅樹界的漫漫迷霧之中。


    此時的毋汐也沒有繼續趕路隻是閉著眼睛靜靜的坐在那裏仿佛在沉思著什麽。紅樹從背後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毋汐的肩膀,沒有得到迴應。他又怕了拍。等待中毋汐依舊保持著沉默…紅樹有些不解了。


    他從背後把毋汐那幹癟的石花草背囊的繩結鬆開取下,掛在自己身上。並向毋汐的側臉湊了過去。想看一看她的眼睛。下一刻,沉思的毋汐迴過頭了…


    紅樹呆呆的的看著她,近距離的,她也看著紅樹。隻是她那悲喜不沾的目光泛著灰白色的憂暈…在這一刻,在這萬丈高的紅樹界之上,紅樹已經有些不知西東了…這是…異靈力…


    多年以來隻有了了幾次他才在毋汐身上見過。此時,灰白色的異靈力又在這萬丈高的紅樹界上驚現了。他不知道異靈力與靈力有什麽本質不同,但他知道在域靈誡命中所謂的異靈力就是這灰白色的靈力光芒。以前雖說在毋汐身上見過,但那幾次都是不經意的閃過,毋汐也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而此時灰白色的異靈力在毋汐眼中,分明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充斥著紅樹的腦海。紅樹有些語無倫次了,他避開了毋汐的目光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你知道我的……我…。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側眼的一瞥,眼前的毋汐眼睛空洞而無神,她如同陷入了迴憶之中,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反應。一會兒,她仍然沒有理會紅樹,又隻自攀著藤蔓向下去了。


    歸程要比來時快的多,短短三個半光境已經走過了行程的一半了,此時紅樹界正值下半光境,紅樹界所有紅樹都泛著殷紅的亮光,雖久見此景,紅樹仍覺得如夢如幻,就好像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從返程開始,毋汐自始至終沒有迴紅樹一句話,紅樹雖然對毋汐的改變和異靈力的事都十分不解,但內心仍舊沒有什麽過深的懷疑,他隻當毋汐是生自己的氣。毋汐慢慢的向下去,他也慢慢的向下。他不時低頭看一眼毋汐,但由於相距有點遠,且還是下半光境,黑暗和紅色的迷霧遮住了她的存在,紅樹隻得獨自思考著一些事情。


    按理說妹妹不該如此的。日常相處,毋汐總是對自己的任何行為都保持著相當的寬容,紅樹覺得的她天生就是如此的善良並寬解人意,再加上毋汐那天賦能力不能輕易被外人知曉,大部分時間都是兩個人一起耳鬢廝磨。雖毋汐不喜喧鬧但也會時不時情感流露,而對自己的那一份關切總會令紅樹覺得小自己幾歲的妹妹竟好似作為一個長者般對自己嗬懷倍致,以至於總要為此而考慮良多。然而,通曉毋汐性情的紅樹此時卻迷惘了,他甚至在一瞬間覺得有些害怕,為什麽那?隻不過是這點小事而已,她又不是不了解我。是因為我忘了斑點嗎?一隻會幻技的寵物,能輕易餓著嗎?想到此他又不禁悲傷了起來。


    從小到大,學了十幾年的靈力掌控仍然連皮毛都不會,鎮裏唯一的靈力師油墨先生都對自己說:我看你是今生無望了…可他那裏知道我連靈力都吸收不了,又如何能修習呢?


    雖然說天生對靈力衝擊有很強的免疫能力,但終究是沒有用的啊。


    也隻有這紅樹上,我能忘掉所有的紅樹上啊!我才能不用去想修習靈力,不用忍受那些人的嘲笑,不用挖苦丁,可現在一直陪著自己的妹妹都不理自己了,也對啊,一個這樣沒用的哥哥又算是什麽那……想到此紅樹不禁悲慟,不知覺眼眶就濕潤了。


    此時的毋汐依然沉默。她閉著眼睛,顯的莊重而靜謐,如果有人從遠方觀望,在此刻,她的形體已近乎透明,就像快要消失在光中前僅存留的一道光影。忽然感到臉上滴落了什麽東西,她向上望去。在她的眼中,光亮很弱,一片紅蒙中紅樹在離自己不遠處的樹幹之上下落,正緩緩的向自己靠近。依稀看到他的側臉。在他們的上方的樹間有些若有若無的似水麵反射一般的白暈,而紅樹像是貼在這白和紅構建的框架裏下墜一般,他……竟是在流淚嗎?


    毋汐不禁呆了呆,她拮著那滴淚到唇邊,夢囈般的問道。在那一刻,她的形體重新凝實,隻在一瞬間,她的眼睛睜開了,那滄桑而深邃的眼睛,散發著無形卻有質的光芒,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深沉的歎息:是真的走了阿!清澈而悲涼的聲音仿佛在預示著什麽,又仿佛在確定一個事實。一道微弱的光芒從毋汐的吊墜上分離,向著南方漫漫迷霧中重新遠去了,而正像它來時那樣,不留一絲痕跡。此後的毋汐像是突然驚醒,眼睛中的深邃之感逐漸隱去,隻有腦海中悠悠迴蕩著清晰而真切的話語表征著不同尋常的事情曾發生過:……代我守護他吧!永別了!界神索部,永別了……那聲音聽起來竟如此悲戚,久久的在腦海中迴蕩著以至於毋汐都察覺不出自己此刻也已淚眼朦朧了。


    毋汐原先因紅樹隻顧著攀援紅樹而忽略自己有些生氣,但她也知道他這個哥哥的性格,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因此並不曾想怨他什麽。至於後來,便什麽也不記得了。直到一個聲音在她心境中響起,這才迴過神。而忽然感受到麵頰的眼淚,她有些不知所以然了,在發現紅樹上的標記已經隻剩一半行程時,又多了些呆滯。也沒有再去理會紅樹,隻自思忖著什麽。


    於是,在這寂靜虛幻的紅樹界中兩個人一前一後,保持著不知為何的緘默向著同一個目的地歸去。


    當他們再次踏在紅樹界堅實的土地上時,已經是界海之源翻騰後的第四個光境。落腳點是古寨壕的前方幾百米。這古寨壕是作為引流之用,存在已極其久遠,作為貫穿了幾乎整個紅樹界的龐然大物,卻並沒有文字記載的曆史起源。石壁上的灰色線條傳說是一塊塊從界海深處打撈的海石以灰土堆砌的邊緣,而這麽多的海石壘造的浩大工程竟沒有確切的起源,這也是紅樹界曆來最大的謎團之一。


    紅樹家所處的小鎮前就是一段古寨壕,無論晴雨,寨壕裏的水日複一日浩浩蕩蕩奔流著。黃泥斑駁的古色牆壁,頂著一層灰色的石瓦,這便是小鎮裏大部分人房屋的構造。紅樹家也是這樣,略有不同的是在家門前的道路上有一個零星石柵欄圍成的木葉草園。因為靠近水源,所以生長的燦爛旺盛。而它的締造者正是紅樹。


    紅樹家的小鎮隸屬南城管轄範圍。圍繞著南城有六個像這樣的小鎮在四圍分布。南城是這幾個小鎮的核心。而南城又是屬於諸懷部落的一個小城池,因此也算一個繁華之地。但紅樹所處的小鎮可與繁華無半點關係,鎮隻有一個靈力師還是初階控靈師,是一個八十歲左右老人。大概隸屬於南城的靈力師協會,負責每年挑選具有修習靈力資質的人送往南城。而紅樹由於十年來矢誌不渝的想修習靈力,因此與這個叫油墨的靈力師倒是交往頗多。不過這裏的交往一直是以紅樹向他詢問靈力方麵的問題為主的。而十年來的修習紅樹竟然還未能吸收靈力,這件事倒是隻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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