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屋簷下,傳來一聲輕喚,李觀雲放目望去,密璃看著他的眼神,近乎於崇拜。


    無一郎的眼裏,也有無法隱藏的憧憬,淡淡一笑,就著屋簷中線坐下,這一戰,到此時,著實讓他精疲力盡。


    “沒想到,沒想到黑死牟閣下,都死在了你的手裏。”一聲戲謔般的輕笑,突如其來的出現,兩人暗驚。


    童磨搖著金扇,俊美麵上,笑容盛放,七彩鬼目,卻是冰冷,他正是那個窺伺的鬼,此刻方才現身。


    李觀雲略微一掃,微微喘息,密璃兩人,瞬間拔出日輪刀,對童磨嚴陣以待,童磨一笑:“就憑你們?”


    兩人和上弦戰鬥,身上本就有傷,再受到黑死牟餘波攻擊,傷勢加重,而童磨上弦之叁,卻是毫毛不損。


    無一郎麵無表情,和黑死牟有的一拚,他絲毫不受童磨言語動搖,目下李觀雲已無戰力,他們也不可能一直看戲,李觀雲為了敗黑死牟,付出的一切,無一郎都看在眼裏,為了保護住他,無一郎同樣不會退縮。


    密璃更不需要多說,如果童磨要動李觀雲,她不可能袖手旁觀,李先生已經夠辛苦,是該她們來解決的時候。


    童磨目光微眯,笑容略收,場內氣溫,當即降下數度,兩人何等敏銳,頓時感到肺部冰冷,唿吸法不能如意。


    密璃眼神示意,正要強攻上去,讓無一郎伺機而動,又有一道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在場三人無不麵色微變,居然還有人隱藏,但無論密璃無一郎,還是童磨,分明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通透世界。’童磨麵色冰冷,攥緊拳頭,猗窩座發起換位挑戰的時候,一點麵子都不留,給他一頓暴打。


    “童磨,上弦隻剩你一個,你還想做什麽?”猗窩座緩緩走出,望了李觀雲一眼,兩人目光交匯,各自頷首。


    而他走來,童磨不禁後退,目中驚疑不定:“你,你變成人了?”


    猗窩座不置可否,他雖然變成了人,但實力並沒有絲毫下降,隻是沒有鬼類那麽強大的軀體以及壽命。


    此刻的他,饒是有些無法置信,他本以為李觀雲沒有獲勝的可能,但黑死牟的死去,卻是不容任何人質疑。


    七彩眼瞳微微閃爍,兩柱風中燭火,不必多慮,但猗窩座卻不能忽視,哪怕他變成了人,依舊是通透世界。


    不過猗窩座沒了鬼軀,他是否可以借此糾纏取勝?畢竟他的血鬼術,長在消耗,一點都不怕人多。


    童磨思緒片刻,還是決定退走,猗窩座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他正擔心著李觀雲身上的傷勢。


    童磨腳步後撤,忽覺一道目光刺麵,七彩眼瞳漣漪陣陣,那個在屋簷上喘息的男人,倏地站了起來。


    那一劍,蕩開了烏雲,圓月在他腦後,放出清冷華光,拉出一條長影,將他籠罩,瞳中七彩,此刻忽而失光。


    李觀雲躍下房頂,竟然踉蹌了一下,迎著三人擔憂的目光,李觀雲不在意一笑。“刀。”


    “你的傷……”猗窩座聞到濃鬱的血腥味,想要出言阻止,但看到他的麵色,默然下來。


    密璃咬緊唇瓣,此刻離李觀雲不過一二米,方才清晰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胸膛,白骨森然刺眼。


    無一郎默然無聲,遞上日輪刀,李觀雲微微頷首,上前一步:“出手。”


    童磨麵色瞬息萬變,李觀雲直到此刻,竟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也無甚畏懼之意,李觀雲既敢,那就接下。


    “血鬼術·結晶之禦子!”話音一落,五個冰晶人偶,麵容渾然童磨的複製體,寒風撲麵,氣溫驟降。


    李觀雲搖頭一笑,日輪刀一揮,輕易撕裂寒風,見此,原本有些擔心的密璃,瞬間安心,李先生有把握!


    “血鬼術·霧冰·睡蓮菩薩。”童磨思索片刻,覺得尋常的血鬼術,對李觀雲毫無威脅,直接放出底牌。


    巨大無比的冰人,如同雙手合十打坐著的菩薩,俯瞰著房屋,更俯瞰著四人,甫一出現,空氣中飄蕩寒冰毒霧,密璃兩人的體表,都結了薄薄一層冰霜,想用唿吸法抵禦,又吸入了寒毒,胸腹難受無比。


    睡蓮菩薩巨掌一揮,音爆陣陣,李觀雲仰頭一望,巨掌遮星蔽月,他好似成為一隻受到鎮壓的猴兒。


    灑然一笑,日輪刀一揮,刀風微弱如晚風,童磨卻一點不敢小視,剛要讓睡蓮菩薩變招,卻是晚了一步。


    刀風割開睡蓮菩薩的手掌,李觀雲踏入寒冰毒霧之中,再出一刀,刀風似慢似快,斬下睡蓮菩薩的首級。


    血鬼術頃刻被破,童磨也覺毫毛聳立,身後五個禦子,放出大量血鬼術,隻為阻礙李觀雲的腳步。


    童磨也能看出,李觀雲不過是硬撐,隻要將他擋住,遲早能夠耗死他。


    然而,事情並不會如他預料一般,李觀雲淡淡一掃,日輪刀如雄鷹墜落,一刀之下,五個禦子瞬間一分為二。


    日輪刀放肩頭,童磨苦笑一聲,李觀雲的實力,已經是毫無疑問的無慘第二,哪怕隻有一口氣,也非他能貪圖。


    感受到灼熱的刀鋒,童磨倒是看得開,聳聳肩膀:“其實死了也不錯,畢竟活著就是在受苦。”


    李觀雲一笑,甩出一支變人藥劑,童磨愣了片刻:“為什麽?在你們的認知裏,我這種鬼,也值得?”


    “廢話少說。”李觀雲眉頭一皺,刀架在脖子上,童磨無可奈何,飲下了變人藥劑。


    手腕一鬆,日輪刀滾落下來,密璃連忙過來扶住他,而童磨感受到重新跳動的人心,一時之間,滋味繁複。


    忽然餘光一掃,發現猗窩座犀利的目光,童磨心理直犯嘀咕,怎麽感覺還不如被砍了腦袋好。


    “我們這就走了,祝你們一切順利。”猗窩座這時道。


    由兩人扶住的李觀雲微微頷首,猗窩座也不婆婆媽媽:“在安排五大上弦來鍛刀人之村時,無慘也有動作。”


    他言盡於此,望了李觀雲一眼,上去不客氣的攬住童磨肩膀,半拖著離開。“猗窩座閣下,別這樣。”


    塵埃落定,兩人正在幫他處理傷口,李觀雲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事情不對,快迴鬼殺隊。”


    ……


    自從李觀雲前往鍛刀人之村,產屋敷耀哉的病症進一步加重,已經無法用雙腿走路,需要依靠輪椅。


    鍛造新劍的材料,他也比較關注,安排人去收集,不需要他太掛念,整個鬼殺隊,也還是如以往一樣有序運行。


    這天,產屋敷在家教子,輝利哉是他唯一的兒子,以後也會繼承當主之位,少不了悉心培養。


    輝利哉正在學習財政方麵的知識,不求精通,好歹要熟悉產屋敷家族的產業,然而這時,產屋敷開口。


    “輝利哉,把書合起來。”輝利哉有些不解,但不敢忤逆父親的話,合上了書本,望著他。


    產屋敷耀哉道:“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話嗎?我們產屋敷家族,第一目標,是要將無慘從這世上抹去。”


    輝利哉點頭:“記得,父親大人。”


    “很好,那麽我們不能少了鬼殺隊劍士的幫助,之前你問我感情的問題,我的迴答或許有些模糊,現在我告訴你,你當然需要對大家有感情。”產屋敷耀哉雙目全盲,坐在輪椅上,輕聲道。


    “父親大人能記住每一個鬼殺隊劍士的名字,記住他們的生平,以前每天都為他們掃墓,我知道。”


    “有感情和當棋子,兩者並不衝突,但不能太以感情用事,每一個鬼殺隊劍士,都是我們用來消滅無慘的力量,必要的時候,沒有不可以犧牲的人,所以你不能認為你自己是棋手,你也隻是一顆棋子。”


    輝利哉似懂非懂,產屋敷笑道:“就譬如說現在,你覺得我現在如果死了,對於鬼殺隊會有多少變化?”


    “父親!”輝利哉吃了一驚,睜大雙眼,木訥的麵色下,湧動著情感的洪流,卻沒有表露出來。


    “我說過,我也隻是一顆棋子,假如無慘現在襲來,我死在他的手裏,你覺得會發生什麽?”


    輝利哉看著這個微笑的男人,忽然明白,產屋敷家族,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產屋敷耀哉一定預知到什麽。


    而等產屋敷耀哉說出這些話時,他分明聽到幾聲略顯粗重,但竭力掩飾的唿吸聲,這裏,有別的柱。


    輝利哉麵色淡漠:“父親一可以嚐試擊殺無慘,二如果不成功,也能試探無慘的實力,三以父親的威信,如果死了,鬼殺隊的劍士,將會變得憤怒,讓眾人眾誌成城,堅定消滅無慘的決心。”


    “說得很好。”產屋敷耀哉笑了笑,一招手,叫來心腹劍士,將輝利哉帶了下去,離開了當主的居所。


    岩柱走了出來:“當主。”


    產屋敷耀哉含笑道:“珠世和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岩柱點頭之後,產屋敷也讓他下去了,他自己驅動輪椅,打開了正門,就這樣望著山山水水。


    心中竟有三分激動,鬼舞辻無慘,這個產屋敷家族幾十代人的目標,終於要來了,不知道會不會滿意他的驚喜。


    夕陽零落,天地之間,一片昏暗,直等到半夜,還不見異常,產屋敷耀哉盲眼一動,伸出手去,摸到一片衣角。


    產屋敷耀哉歎了一聲:“無慘啊。”


    鬼舞辻無慘不置可否,產屋敷一家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自然也很明白:“看來你是早知道。”


    產屋敷耀哉道:“可惜我的眼睛早瞎了,不然就能看到的臉,在地獄裏,對於詛咒的目標,也比較清晰一些。”


    無慘麵色狂變,產屋敷耀哉卻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他全然不顧,抽身暴退,將耀哉拖倒在地。


    然而他來到這裏之時,炸藥已經開始引爆,無慘目光所及,光焰充斥眼簾。


    當主居所正建立在半山腰,這一聲炸響,端是地動山搖,所有本部的鬼殺隊劍士,俱皆莫名其妙。


    而一聲唿嘯,在鬼殺隊本部存留的所有柱級,紛紛出現,目中無不是悲痛至極,盯著那居所衝天的煙塵。


    “可惡啊!”無慘鮮血淋漓,狂叫一聲,眾人悲痛之餘,也拔出了日輪刀。


    無慘人還未現,一條粗壯的手臂,跨越數丈距離,朝著香奈惠狠狠抓去,他也知道,這是李觀雲的女人。


    “花之唿吸·五之型·無果芍藥。”香奈惠不慌不忙,用出唿吸法,而左進的音柱炎柱,也施以援手。


    無慘被炸藥重傷,正在恢複,這一招攻擊軟綿綿無甚力氣,被人輕鬆化解,但他心中卻殺意大放。


    既然敢堂而皇之的來到鬼殺隊,自然是無慘下了決心,要把鬼殺隊連根拔起,雖然現在受了重傷,但問題不大,隻待他恢複過來,就是一場屠殺!所思及此,無慘不僅不露麵,反而朝廢墟裏麵鑽。


    他是完全不需要逼格節操這類東西的,但見他趴在地上,屁股一拱,暴進數尺,隻等鑽入廢墟,好好恢複。


    “無慘,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一聲婦人怨毒的叫聲入耳中,無慘麵色狂變,珠世已來到他身側。


    無慘嚇得屁股一撅,就往廢墟裏麵狂鑽,珠世目光一厲,抽出五根大針出來,狠狠紮在他屁股上。


    “啊!”無慘慘叫一聲,又感八柱迅速靠近,咬牙切齒,鬼手一伸,給珠世捅了個對穿。


    “你給我打了什麽?”無慘又驚又怒,狠狠攥住珠世的心髒。


    “讓你下地獄的絕世好藥。”珠世不斷吐血,內髒無一完好,麵上怨毒卻絲毫不減。


    而藥效此時已經發揮作用,經過珠世濃縮之後,效果入體就會發作,其中還有蝴蝶忍加的料,精粹的藤花毒。


    是以這已經不是變人藥劑,而是真正的滅慘藥劑,上弦中了一針,絕對沒有活路可言,何況無慘中了五針。


    無慘手臂變粗,已經沒有剿滅鬼殺隊的念頭,隻想要著快點逃跑,順便還要把珠世帶迴去。


    但滅慘藥劑的效果實在拔群,他感覺到體內的組織,正在迅速失去活力,令他退化成人,而藤花毒正大肆破壞他變成人的組織,一瞬間,無慘的體表浮現快快龜裂,如同飽受烈日曝曬的黃土地。


    身上痛楚如刀砍斧劈,似火燒雷打,無慘可沒有免疫痛苦的心智,當即狂叫出聲。


    珠世看他一臉痛苦,快意無比,又掏出兩根針出來,紮在無慘握住她的手臂上,她已經完全沒有存活的念頭。


    無慘越痛苦,珠世越快樂!


    “你!你們!”這時候,心念忽然崩斷,讓他悚然迴神,弦一死了!


    對於上弦,無慘身為掌控所有鬼的鬼王,自然是有所感應,但現在,對黑死牟的感應突然消失。


    那說明什麽?黑死牟沒了!而不僅於此,五大上弦,和他的感應,全部消失,一個都沒有留下。


    “啊啊啊!”無慘怒不可遏,又嚇得肝膽皆顫,他安排五大上弦,誓要擊殺李觀雲,但現在弦一竟然死了。


    他猛地的一甩,將珠世摔得不成人形,勉強站起,分解體內的滅慘藥劑,昏頭昏腦,朝著一處猛衝出去。


    “無慘,你的死期到了!”岩柱暴喝一聲,他的兵器,卻不是日輪刀,而是以長鎖鏈連接的闊斧與流星錘。


    他揮舞流星錘,狠狠砸在無慘的腦袋上,那頭顱當即爆裂開來,紅白四濺,但無頭殘屍,速度絲毫不減。


    “死死死!給我讓開!”無慘依然發狂,後背竄出九條管鞭,大肆揮舞,一時,竟無柱能夠上前。


    “快,不能讓他跑了。”血肉模糊的珠世,還挺著腦袋大吼,那麵上狠毒,讓眾人心中都是發寒。


    眾人連忙追擊,然而無慘的實力,哪怕中了滅慘藥劑,也不是眾人能夠對付的,他發狂一般,更沒人能夠近身。


    珠世恨極,若是李觀雲在此,匯集眾人之力,當能阻截無慘,將他徹底消滅在鬼殺隊本部。


    無慘一路狂奔,遇樹破樹,遇石破石,一路火花帶閃電,端是無人可擋,一轉眼,就已經跑出遙遠的距離。


    眾人麵麵相覷,這鬼王如果要硬戰,他們還有機會擊殺,但鬼王如果要跑,在場誰都擋不住。


    ……


    鬼殺隊山腳下,李觀雲腰間,掛黑鞘黑柄之劍,放目望去,頗為驚異,這山上怎麽有一條神似瘋牛衝過的路徑?


    進入本部,看到眾人麵色無不沉鬱,也有劍士告訴他們,鬼王偷襲本部,敗逃,但當主已經死了。


    三人很快走上,產屋敷耀哉的居所,已經變成了廢墟,草草修建了一間靈堂,共兩大兩小四口棺木。


    產屋敷夫婦,連同兩個女兒,都死在那場爆炸中,而此刻,輝利哉和另外兩個女兒,正跪在靈前。


    屋中八柱都在,待到三人入內,目光悉數投來,密璃和無一郎,過去給產屋敷跪拜大禮。


    蝴蝶忍走過來:“李觀雲,過來給當主行禮。”


    李觀雲倒也沒拒絕,跟著蝴蝶忍上前,小忍跪了下去,還給了他一個眼神,李觀雲眉頭一挑,隨意拱拱手。


    蝴蝶忍一時僵在原地,是啊,他連低頭都不願意,哪裏會給人下跪,眉宇間又有一抹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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