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唐母有些呆:“新品牌的首席設計師?可是我,我都……”


    她想說,她都有好久沒有摸過畫筆了。時尚更新換代實在太快,落後一年便如同隔了天塹。更何況她這種半途荒廢的,已經幾乎與行業絕緣了,再想要重新迴到年輕時的狀態,談何容易。


    甄漂亮道:“我看過您這些畫稿。最近的一篇在五年前。這之前的稿子都是非常出色的,在我看來不比許多國外品牌設計師的作品遜色。我相信您的功底。”


    而且,她頓了頓,才笑道:“我也相信被我舅公如此看重的弟子,絕不會差。”


    唐母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可是……”


    “阿姨……”甄漂亮咬了咬嘴唇,道,“我是在求您幫忙。這個項目的意義對我很重要。您知道目前國內服裝行業的大亨,甄氏甄家嗎?那是我父親用我母親的產業搭建起來的。現在卻部歸我的後母,劉雲成一家管了。我母親就是被當小三的劉雲成氣死的。我必須把我母親的產業奪迴來,我必須得報仇,我需要您的幫助……”


    她準備將自己的困境盤托出,說到一半時卻被唐母打斷了:“你剛才說你的後母是誰?”


    甄漂亮有些發愣:“劉雲成。”


    “新韻的那個劉雲成?”


    “對。”甄漂亮問,“您怎麽會知道她的?”新韻是劉雲成的產業。在母親去世,劉雲成嫁入甄家後,新韻就被並入了甄氏,成了劉雲成的嫁妝。


    唐母沉默片刻,淒然一笑,“我怎麽會不知道。”她頓了頓,“新韻是我們家的。”


    “啊?”甄漂亮驚訝出聲。


    柳飛也沒想到。


    新韻她是知道的,是國內一個比較出名的服裝品牌,走中高端的輕奢路線。在白領和一些貴婦中頗受歡迎,後來並入甄氏後,發現也挺不錯。


    但是,她從來沒有聽唐母說過這個品牌和她有關係。


    唐母偏過了頭,一副不欲再說的樣子。


    柳飛扭頭看向唐父:“爸,這是怎麽迴事?”


    唐父歎了口氣,解釋道:“新韻原名心韻。心韻的創始人是你外公。劉雲成的父親是合作夥伴之一。兩人是大學同學,關係一直非常好。你外公也非常信任劉雲成的父親。可是劉雲成的父親對新韻暗中懷有狼子野心。在心韻上市前夕,你外公突然出了意外車禍去世了。那年,你母親才19歲。你外公一走,你外婆和你媽媽都在忙著追究你外公的死因。公司群龍無首,他故意延遲了一批貨款,違背了合同,讓心韻背上了巨額債務。”


    “當年,你媽媽被送到趙清逸老師那裏學習時,是被當繼承人培養的。”


    甄漂亮聽得心驚肉顫。


    這種商海廝殺真真是不見血的殺人。


    柳飛則是看了眼唐母。


    能將心韻做到上市,想必外公是極有能力的。作為獨女的唐母多年來必定也是深受寵愛,養尊處優地長大的。或許,在那一場變故前,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命運一片光明,歸途早已確定。


    誰知道,命運開了這樣大的一個玩笑。


    在她最年輕躊躇滿誌時卻一夕遭遇父親離世,公司被奪,還背上了巨額債務。此後的日子更是被一日日奔波於債務與家庭,苦汁浸透了。


    唐母的前半生可以說是個巨大的驚歎符。


    人生真是苦啊。


    她輕摟住了唐母的肩膀,沒說話,卻給了她一個能夠倚靠的肩膀。


    唐母握緊了女兒的手。


    唐父繼續道:“盡管公司及時做了破產處理,但是你母親和外婆還是背上了巨額的債務。這時,劉雲成的父親還在幫他們聯係賣房子,砸鍋賣鐵地還上債務。母女倆十分信任他。直到半年後,劉雲成的父親成立了一個叫做新韻的公司,裏麵的核心設計人員幾乎是從心韻拉過去的,客戶資源也都是從心韻這裏引流走的。”


    “這時候,她們才知道心韻被這位你外公最親密的朋友給偷走了。”


    “嘶——”甄漂亮倒吸一口冷氣,“他們一家人真是壞透了。”


    她以為劉雲成當小三,氣死她媽媽已經夠惡心了。沒想到他父親也是壞到了骨子裏:“簡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提起舊事,唐母更多的是平靜道:“也就是因為這個,我十九歲時就從老師那裏離開了。麵對著幾百萬的債務,我實在沒有辦法安心地花著母親的錢,看著她為還債坐著那些髒活累活。”


    甄漂亮忍不住問:“您設計那麽有天賦,就算沒有出師,水平也是足夠的。為什麽不嚐試設計行業,而去了其他行業呢。”


    唐母搖搖頭,沒迴答。


    甄漂亮一問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傻了。當時的劉雲成的父親拿下了整個心韻,可以說在國內的服裝行業裏有權有勢。又怎麽會允許受害人有機會翻身報仇。


    而國外,債台高築的唐母根本沒錢去。


    她喃喃地道歉:“對不起,阿姨,我不該提這些的。”


    唐母卻輕輕地搖頭:“沒事,都是過去的事了。”


    柳飛有幾分懂為什麽唐母不願意提及過去了。


    這樣的人渣懂得規避風險,有了原始積累,隻能越混越好。而被他們坑害的家人,隻能無力地在泥沼中掙紮。迴憶起過去都是在撕裂過去的傷口,還不如當一切都不知道,麻痹自己。


    她輕輕拍著唐母的後背:“媽,你放心。所有善惡都會有報的。”


    劉雲成一家人。


    柳飛輕眯起眼。


    她記下了。


    “這些年來,我和母親憑著自己的能力還清了那些債務,還有了依依她爸的陪伴,生下了依依。這輩子算沒白活了。”唐母輕聲道,“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老師。當年,他在我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還說隻要我在他那裏上學,他分文不收,還包我食宿。可是,我最後還是沒堅持下來。”


    唐母捂住了臉:“我對不起他老人家的期望。”


    柳飛輕輕拍著唐母的背:“這根本就不是您的錯。”


    錯的是那些做了惡事,將人逼進絕境的混球們。


    甄漂亮鄭重地道:“阿姨,盡管我說這些有些冒犯。但是我還是想說,舅公從來沒有怪過您。在家時,他曾經和我們這些小輩提起過好幾次您的名字,每次都隻說您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如果有機會,他還是希望您能堅持你的夢想的。”


    唐母愣住。


    甄漂亮將那本設計稿遞還給唐母,指著上麵的服裝道:“如果您的筆有靈魂的話。也不會希望您這樣浪費您的才華吧。”


    “小姑娘,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一想。”唐母撫摸住那本畫的滿滿當當的設計稿,咬住唇,輕聲呢喃道:“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題外話------


    今天又沒有留言的作者哭唧唧地抱住了膝蓋,害怕地縮成了一小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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