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便是上巳節了,今兒我起了個大早,師父見我難得不賴床沒讓他千唿萬喚扯出來很是驚奇,問我怎的突然轉性了,我咧咧嘴,鬥誌昂揚地迴道:“明天是上巳節呀,師父你忘了嗎?”


    “我沒忘啊,”師父哭笑不得,“所以你是起個早來提前準備一下?”


    “那當然,畢竟一年一次,這還是我頭一迴過,當然要認真對待。聽說是個很盛大的節日呢。”


    “嗯,”師父露出一個仿似讚賞的表情,然後冷不丁道:“做什麽,如何做呢?”


    “這個麽……”我尷尬地笑了笑,“要不,我們先去人間逛逛,看看他們都是怎麽做的再說吧。”


    “好。”師父溫柔地笑了笑,說:“你變迴那個鳥,然後站我肩上我帶你過去吧。”


    我對師父“那個鳥”的形容很不爽,但好像確實如此,癟癟嘴,變成一隻小鳥,站在師父肩頭。還沒站穩——“哎呀!”


    師父的瞬間移動令我猝不及防,我差點又跌了下去,


    我覺得自己現在想暴走。


    那家夥卻哈哈大笑,然後拎著我一個小翅膀,把我放在了他懷裏,我蹭了蹭,嗯挺結實的,還有點彈性,衣服麵料也軟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兩銀子定金……


    提到一輛銀子,我想起那個小二的嘴臉,還想起自己要找個時候去拿衣服。


    誰料師父又一下把我拎了出來,僵冷道:“不要亂蹭!”


    嗯嗯?你嘎哈呢,咋老來迴提溜我?


    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他歎口氣:“癢啊!你這麽小一球還都是軟毛,還往裏扒拉,還滾動。”他臉上有點紅,我新奇地睜大眼睛,呦嗬,師父還有這小表情,怪可愛的。


    我就想逗逗他,又往裏撲棱著蹭了一下,隻見他身上僵了一下,然後


    一手就把我扔了出去。


    啾嗷!我立刻反應過來穩住身子,往下一看,才發現是到了,正下方剛好是一個無人的偏僻小巷,於是我迅速變為人形,穩穩地站在地上。


    “師父你真行!”我瞪他一眼,他熟視無睹,對我招了招手,輕聲說:“我們等會偷去人家屋頂上看看人家是怎麽做的吧。”


    “……師父你還有這癖好”


    他給了我一個栗子,然後默不作聲地跳到一個人屋頂上,移走一塊瓦片,下方正是廚房。


    我幻化為鳥的樣子,也站邊上往下看。


    隻見一個婦人正將一些綠油油的菜和一些雞蛋放進鍋裏煮,


    我歪頭小聲道“這就是浮卵用的雞蛋嗎?”


    “八成就是。”


    “我也要做。”


    “好。”


    然後我們繼續有默契地安靜而專注地往裏偷窺,


    隻見那婦人放了些冰糖和食鹽,不急不緩地煮了約摸有一刻鍾。


    “這個挺簡單的啊!”我驚訝。


    “嗯,”頓了一下,師父又說,“但不是誰都能煮得很好吃,這個也有門道的。”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我們又去了下一家。


    這一家的姑娘在做桃花餅。


    我想都不用想,迴頭看師父,他果然一副嘖嘖稱奇並且興致高漲的模樣,我扶額……不,扶雞頭,然後趴在那繼續看。


    那姑娘的桃花餅製作太過複雜,我來的時候她也已經做成了一大半,但僅僅一個收尾便花了快到兩刻鍾,我和師父麵麵相覷,覺得這個挑戰不了。臨走的時候,師父著試探道:“要麽,咱偷偷地拿兩個走?給人家留點錢。”


    我給了他一計爆栗,“想吃等會再來光明正大地買!”然後便催著他走了。


    我們到了街道上,很多人已經打開門在門外做起餅子果子了,我看了半天,覺得這種東西自己做了不太方便,而且也不一定做得好,就把他們列入了直接采購的美食行列。


    走了一會,發現有很多人在煮茶,花茶啊薑茶啊石斛飲啊多種多樣的,我記得師父也會煮茶,便開口道:“師父你會煮這些茶嗎?”


    “當然了,哪有什麽我煮不好的茶,而且肯定比他們煮的好喝,你就放心吧。”


    好了,茶水?


    我們商議了一會,覺得就這些東西差不多了,到時候可以再買或者與別人交換一些東西,但是我們最後又上了一個屋頂。


    這次好像沒判斷好位置,上的是人家臥房上的屋頂。


    我剛掀開一片瓦片探了半個腦袋,師父就一把把我撈起來蒙上了眼睛,我隻看到兩具白花花的肉體糾纏在一起,但是在做的我什麽也沒看到。眼睛被遮住可是耳邊的聲音在傳來


    “嗯……啊,相公……你好棒……”


    “我…”


    我還沒來得及再聽,隻見師父迅速念了個訣,把我們隔離了外界聲音,然後把磚塊狠狠放了迴去,但是沒發出聲響,低聲道:“如此時辰,竟還在做這等之事,簡直……”


    我歪歪腦袋,“老家夥,他們在做什麽呀?”


    師父臉突然爆紅,脖頸都快染成淺粉色,他急急道:“屁大孩童,問這麽多作甚?”


    我繼續驚奇:“師父你臉好紅哦!”


    師父一愣,然後低聲咕噥罵了一句,抱著我騰雲迅速就迴去了。


    我看著下方急劇變化的景象,突然覺得這樣子的師父挺有意思,然後衝著他頸子上越發豔紅的朱砂痣啄了一下——


    “歸翊!”


    他氣急敗壞地吼我的名字,若不是我看著他粉粉的臉,還以為他氣炸了要揍我。


    事實上,


    氣炸了是假的,揍我是真的。


    “哼。”挨了他一計小栗子的我不服氣地揉揉臉,師父一點也不禁逗,賊過分!


    師父這時已經平靜了下來,他冷不拉幾地看著我,“你去做地菜煮雞蛋,我去煮茶。”


    “地菜是啥?”


    他丟給我一把碧綠的東西,我定睛一瞧正是剛才那婦人拿的植物類型,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麽時候準備的,隻見他給了我一計冷刀,然後轉身去了自己的臥房,還帶上了門。


    哼,我自己也能做,反正比葫蘆畫瓢也能做出差不多的樣子來。


    我自己抱著地菜哼著小曲顛顛地進了灶屋。


    先洗幹淨菜,雞蛋上的泥濘也洗淨,洗的時候我還覺得有些愧疚,畢竟大家都是鳥類,洗著並且吃著人家的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意的。


    然後比著葫蘆畫瓢,照著記憶中那婦人的做法做了一遍。


    先洗淨了之後……放糖,然後放一丟丟鹽,倒進冷水一直煮到水沸,然後火小一些再煮……整個過程大概一刻鍾。


    我已經變為人形,指尖輕動往裏燃起一簇火,接著火越燒越大,觀察到水沸了我開始將火苗轉小,等待著一刻鍾的過去……


    我一直都是有小火苗的,當然以後可能會有大火,我操縱火的能力很強,一般是想多大多大,想多小多小,畢竟我小赤鳥也不是浪得虛名。不過兒時身邊的紅色小鳥都沒有火,我想可能是我天賦異稟一些吧,要不然也不會平白無故被一個仙人選中當徒弟啊。


    一刻鍾已過,我把罐頂掀開,一股霧氣撲麵而來,我抹了一把水珠,湊在鍋罐邊聞了聞,好香呢,看那汁水也已經浸了綠色,雞蛋也染上了一些地菜的氣味,我滿足地拍拍手,扭頭去找師父。


    推開師父那屋的門,我討好地露出一個笑臉,師父好像早已不在意剛才的事,衝我挑挑眉:“你雞蛋煮好了?”


    我點點頭,然後跑過去在一旁坐好,安心地看師父煮茶。


    師父曾說過:“煮茶步驟基本上一致但其實很講究。先要將餅茶研碎待用。


    然後開始煮水。以精選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燒開。但不能沸,加入茶末。茶與水交融,二沸時出現沫餑,沫為細小茶花,餑為大花,皆為茶之精華。此時將沫餑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備用。繼續燒煮,茶與水進一步融合,波滾浪湧,稱為三沸。此時將二沸時盛出之沫餑澆烹茶的水與茶,視人數多寡而嚴格量入。茶湯煮好,均勻的斟入各人碗中,包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我聽得出這裏有些門道,也想跟著學習學習。


    此時已到了“三沸”,師父滅了火,稍等了一下然後將茶水倒出兩杯,用瓢舀加上沫餑,而且那薄厚均勻且竟出奇得一致。


    我突然想到什麽,然後問:“師父,現在做了是留到明天嗎?”


    “當然不是,”師父白了我一眼,“我要用這茶去換方才那姑娘的桃花餅。”師父端起茶壺,裏麵大概還餘有三杯的量,我也跟著起身,師父卻說:“你莫要一同去,在這裏飲茶等我,一會便迴。”


    哎呦喂,還記著那桃花餅呢。


    我了然而極大度地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坐在小桌子上等待茶稍稍涼一涼。


    忽地憶起之前師父給我的“養成書”,於是煞有介事地端起杯子,坐直上身,輕劃袖子將茶一環送到嘴邊——“好茶!”


    表演完自己都笑噴了,這種畫風我還是駕馭不起啊!


    不過這茶當真是極好的,茶水明亮透澤,濃醇鮮爽,茶氣濃香而又不厚鬱,澀又不令人反感,反而平添一股層次質感,我雖不是特別懂,也畢竟是喝過不少茶的人,都快被養刁了。


    正迴味著,師父就已經迴來了,一手還托著他的茶壺。


    怎麽似乎還滿當當的?


    師父坐了過來,把壺端放在桌子上,一掀開蓋子裏麵居然是滿滿一壺茶!


    師父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這是人家姑娘又贈與我的煎茶,聽說我家還有個小徒兒,給了滿滿一壺呢。還有,這是桃花餅,沒問人家要多,要了四個。”


    “……”其實挺多的。


    師父毫不在意我的眼神。我又突然反應過來:“這是煎茶?茶還能煎?”


    “當然啦,”師父點點我的鼻子,“不但有煎茶,還有點茶和撮泡茶呢。以後都慢慢做給你喝。”


    我這才滿足地笑了,哼,師父有時也還算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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