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靈魂已經是我的了。”惡魔微笑。


    韓繹的臉色白了白。


    但是,也隻是如此而已。


    沒有再失態,而是像個真正的監察官一樣的,挺起了胸膛。


    “哦呀。”收藏家驚訝的笑了笑。


    “瞧瞧我看到了什麽?”


    收藏家繞著韓繹走了起來。


    “恐懼、悲傷和悔恨。“他輕聲的呢喃。


    “但是,意外的,沒有軟弱,或者說正好相反......”


    一手摁著幹淨的西服,避免衣服產生褶皺。


    惡魔自監察官的身後伏低了身子。


    “我的朋友,請你告訴我,難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翻盤的手段嗎?”


    陰冷的風自耳邊吹拂而過,讓韓繹的身體忍不住微微一抖。


    在一陣沉默之後,他無力的開口。


    “我拿什麽翻盤?”


    “如你所見,我隻是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個監察官罷了。”


    “管理一個三線的城市,不大不小,既比那些偏遠地方的監察官幸運,因為至少我還沒有被總部遺忘。”


    “但是卻又比不得那些各個分部的骨幹以及總部的‘優等生’那般前途無量。”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是的,就和他本人的才能或者其他什麽一樣。


    平庸至極。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


    在樓底,仍然有他手下的武裝部門在按時巡視。


    不由得自嘲一笑。


    “看啊!二流的監察官,手下也沒有幾個可堪一用的升華者,哪怕你作為不速之客‘上門’這麽久,有無數次機會取走他們上司的腦袋,但是卻依然無一人可以發現。”


    “這你就過譽了。”收藏家矜持的笑了笑。


    “我可不是什麽武鬥派的人物,但是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的,在跑路和潛入這方麵,多少會有些心得。”


    監察官冷然一笑。


    隻當眼前這個惡魔說的話是放屁。


    “這麽說來......”收藏家打量著男人蒼白的臉龐。


    “你是願賭服輸?”惡魔驚訝。


    “很多賭徒在輸掉全部身家之後都會選擇賴賬,金錢尚且如此,你輸掉的可是更在其之上的靈魂。”


    “朋友,我覺得我終於發現你有一項可堪讚許的優點了。”


    “我說了,這是我犯下的罪。”韓繹垂下眸子。


    臉色明暗不定。


    “我的罪,我認。”


    “那可真是太棒了。”收藏家欣然點頭。


    然後,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當然,如果朋友你所做的,和你所說的是一致的,我可能真的會對伱有所改觀。”


    “可惜的是,現在,我再次發現了你又一個瑕疵。”


    監察官抬起頭,麵露茫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迴過神來後,他憤怒的直視這個惡魔。


    “哪怕到了這一步,你依舊要愚弄我嗎?”


    “愚弄?不不不不,我的朋友啊。”收藏家憐憫的搖了搖頭。


    “我從未想過愚弄於你,正相反,朋友,是你在想要愚弄我。”


    “你的這份愚蠢實在是讓我無法稱讚,你這將自己送上舞台的拙劣演出,也讓我為之不耐。”


    收藏家嗤笑。


    “為什麽不看看你的手機呢?朋友。”


    “看看你一直暗地裏編輯的信息,是否有成功的傳遞出去呢?”


    韓繹再也無法控製臉上的表情。


    他在極度的不安下,再無半點隱藏。


    他拿出一直死死攥在手裏的手機。


    之前,在不斷的拖延時間中,精準盲打出來的信息早已被他編輯發送。


    按道理,隻需要短短一秒後,這條信息就會被送達亞洲統轄局分部。


    三分鍾後會被送進會議室。


    五分鍾後會歸檔封存。


    八分鍾後,彩虹橋的光芒就會出現在東夏的境內。


    但是,時間不多不少,距離他發送的那一刻,正好八分鍾。


    然而,夜空寂寥如初,街道黯淡如常。


    四大軍團、升華者鎮壓部隊、天文會直屬武官、彩虹橋......


    什麽都沒有?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答案所在。


    看著那段信息旁鮮紅的字體,韓繹無力的將手機放下。


    “什麽時候?”他扶著腦袋,聲音疲憊。


    到底是什麽時候,用了什麽方式。


    這個男人攔截了這個房間內向外發出的所有信號。


    完全的,隔絕了內外的交流。


    “大概是從一開始吧。”收藏家輕笑一聲。


    “朋友,你可真是最差的演員了。”


    “你假裝被我的言語打擊到心神失守,整個人癱倒在位置。”


    但是,這隻是表麵。


    “放在桌下的手卻是在不斷的編輯著信息,是的,你做的很隱蔽,我幾乎看不到你的手臂有什麽多餘的晃動。”


    “但是,這是在我的麵前。”


    在惡魔麵前,玩弄這些鬼蜮手段,這多少有點看不起人了吧?


    韓繹的嘴角抽了抽。


    知道,自己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這也代表著,他的生命,真真正正的,已然握於他人之手。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縫合的垃圾‘嗎?”他自嘲一笑。


    “那你為什麽還要執著於我的靈魂呢?”


    “執著?你搞錯了。”收藏家搖了搖頭。


    “我這隻是出於契約,按照規矩,行駛相應的工作,和我喜不喜歡並無關係。”


    更何況......


    “我憑本事贏來的賭注,就算是一坨屎,我也會滿懷笑容的取過來後,親手衝進廁所。”


    “而不是因為嫌惡就留給失敗者。”


    “竟然把我比喻成狗屎嗎?”韓繹閉上了雙眼。


    終於是,放棄抵抗。


    “我還有一個問題。”他說道。


    “說吧。”收藏家微微頷首。


    “雖然現在的我挺想趕緊迴去再聯係一下其他的雇傭兵,在皇帝的行宮過境後,讓他們準備好為我取來那寶貴的收藏品,但是,迴答一個問題的時間還是有的。”


    “我的時間。”韓繹問起了那讓他陷入如此不利境地的突發情況。


    “為什麽?我的那兩個半小時,你是怎麽偷走的?”


    如果不是因為少了這部分時間,他完全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現在,統轄局那邊早該知道這一切的起源。


    哪怕他會因此身敗名裂。


    誰料,在韓繹愕然的注視下,收藏家搖了搖頭。


    “我沒有對你施加任何影響。”他誠懇的說道。


    “這不可能。”韓繹皺眉。


    “我向來是一個遵守契約的人,”收藏家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承諾過,我不會在七年之內對你施加任何的影響,任何的幹涉,我自然就會遵守契約。”


    正如他踩著準點的鍾聲前來一樣。


    早一秒,晚一秒,都是違約。


    “除了你還能有誰?”韓繹這次真的意外了。


    收藏家卻是給了他一個提示。


    “好好想想,今晚上,在我之前,你是不是還見過其他人?”收藏家好心的提醒道。


    “又或者說......書?”


    韓繹的身體明顯的一僵。


    “浮士德?”他愕然抬頭。


    “不,這不可能,我沒有觸犯任何的戒律,看守也並未有所動作,按道理,浮士德不應該存在這種力量!”


    同時,他的心裏也是悚然一驚。


    他知道我見過浮士德......


    “事實上,在天文會嚴密的封鎖下,浮士德的確不具備任何力量了。”收藏家點頭。


    “但是,如果這時候,有一個偶然路過的好心人,慷慨的伸出了援手呢?”


    “你!”韓繹驚怒抬頭。


    “你影響了浮士德?什麽時候?”


    難道當時他也在場?


    “不,我當時並不在場哦。”收藏家看出了韓繹的想法,微笑搖頭。


    “在那位看守的嚴密監視下接觸浮士德......我覺得你實在太高看我了。”


    “說到底,我隻是個稍微有點特殊能力的’收藏家‘罷了。”


    “那究竟......”韓繹的聲音突然一窒。


    他的拍案而起。


    身體驟然前傾,動作兇狠,幾乎像是捕食獵物的猛虎。


    他反應過來了。


    今晚上,真正接觸過浮士德的隻有兩個人。


    看守和他。


    看守不可能被影響。


    至於他,收藏家也說過了,沒有對他做手腳。


    那麽還會有誰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


    “代價!”韓繹嘶聲咆哮。


    “你知道浮士德會向提問者索取代價!”


    這是唯一一個,會過浮士德手的東西。


    收藏家耍了個小花招。


    他答應不會影響韓繹。


    但是,不代表不會對他的東西做手腳。


    胸針和鋼筆,其中之一......


    答案很明顯了。


    “你怎麽知道?”韓繹赤紅的眼中,流淌著海潮般的悲傷。


    知道浮士德一定會向他索取那一枚胸針。


    收藏家重新坐迴位置。


    玩味的說道:“大概是同為惡魔之間的一點......默契?”


    因為兩人具備相同的本質,擁有同樣惡劣的思想。


    所以,在這方麵,從未有過接觸的兩人,在無聲之間,已然有了如此默契的配合。


    在接過胸針的那一刻,浮士德就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一絲淡淡的源質。


    不多,反而及其微弱。


    否則不可能瞞過身後看守的眼睛。


    這一絲一縷的源質別說是讓他脫困了,讓他稍微做大一點的動作都做不到。


    充其量,不過是勉強的,對一個未能升華的普通人,做一點暗示的程度。


    於是,浮士德收到了對於這位素未謀麵的“好心人”的試探。


    同時,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收藏家的手上,浮現出了一道虛影。


    上麵正是剛剛結束和浮士德會麵的韓繹。


    伴隨著時針的轉動,一連超過兩個小時,監察官都隻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原來,我覺得身體酸痛並非因為心情的劇烈波動。“韓繹的表情愈發的難看。


    而是因為,他所以為的呆立了兩分鍾,其實是發呆了足足超過兩個小時。


    “其實,哪怕隻是如此輕微的影響,那位看守似乎也差點意識到了什麽,好在,彩虹橋及時的到來,阻斷了那位看守的進一步確認。”收藏家輕歎。


    而此刻,韓繹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了浮士德最後的話語。


    “再見。”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你贏了。”他語氣毫無波動的說道。


    然後,麵如死灰的坐下,直麵眼前的惡魔。


    ”來吧,取走我的靈魂吧。“他苦澀的說道。


    他的所有努力,所有掙紮......


    不過一場舞台上的猴戲。


    徒惹嗤笑。


    於是,惡魔欣然的伸出手。


    他要取走屬於他的那份賭注。


    監察官垂眸,眼看著那隻修長的手逐漸伸向自己,卻毫無反應。


    直到監察官已然感覺到對方指尖那冰涼的觸感之時。


    他猛的抬頭。


    右手就像是此前早已演練上萬次的那樣。


    開槍!


    可是,並未有著意料之中的槍響。


    監察官的身體不斷的抖動。


    他在掙紮。


    然而,已然扣下一半的扳機,卻再無摁下的可能。


    “還是老掉牙的那一套。”收藏家無奈的笑笑。


    他隨意的摘下監察官手中的槍。


    熟悉的取下彈匣。


    拿出了那僅有一顆的子彈。


    “這可真是......”收藏家今晚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驚訝起來。


    看著那漆黑如墨的子彈,仿佛欣賞一件羅浮宮的壁畫。


    “令人心悸的殺意,和那滿溢而出的不詳和惡念......”


    編號咒彈。


    雖然不過是排名最靠後的那一類,不過卻也足以讓尋常五階的升華者受創。


    哪怕是以韓繹如今的身份,想要合法的搞到這樣一個絕對危險的管製物品,恐怕也是廢了不少的心思和積蓄。


    “竟然如此看得起我嗎?”他驚訝中帶著一些無奈。


    “可我真的不是什麽武鬥派啊......”


    韓繹沒有說話,他也沒辦法說話。


    或許,和收藏家所說的一樣,這般程度的武裝對付他太過大材小用。


    但是,韓繹想的可能隻是很簡單一件事。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一點殘渣,一點灰燼都不留的,


    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可惜......


    他終於不再掙紮。


    徹底的,放棄了。


    生命的最後,他想起了那跟隨自己很久的秘書。


    他之所以願意對他有所照拂,大概是因為他們很像吧。


    同樣出身卑微,同樣才能欠缺,恰巧有同樣是秘書這個崗位出身......


    “真是的......”他無奈的想到。


    “說了讓你拿走你不拿。”


    已經拿到手上的東西,就不要再輕易交到別人手上啊!


    一定要死死的抓住。


    哪怕是死,都不要放手。


    下一刻,監察官閉上了眼睛。


    早已埋藏於大樓各個地方的炸彈,同時引爆。


    夜空下,有火光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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