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維清總有一種錯覺。


    就在剛才,有那麽一瞬間,身體突然涼颼颼的。


    就好像被人窺視一樣……


    維清狐疑的四顧,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


    旁邊,羅素微微搖頭。


    “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錯覺。”


    李維清倒吸一口冷氣。


    “仇家找上門來了?統轄局那些上位的小裱子?還是存續院那些暗搓搓捅刀子的小人?總不會是那什麽黃金黎明的二五仔殺到東夏的腹地了吧?”


    羅素看著宛如驚弓之鳥的少年,覺得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怎麽感覺這個孩子的認知出現了一點微妙的偏差。


    “有沒有一種可能......”羅素委婉的說道。


    “是因為你沒穿衣服的原因呢?”


    李維清愣了一下。


    然後機械般的低頭。


    看到的,是沾滿泥土,但卻滿是活力的肉體。


    最重要的是......


    他沒穿衣服!


    這一刻,李維清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竟然光著上半身晃了那麽久。


    “沒事,大家都是男人。”羅素安慰道。


    “不,剛才不是還有一個女人嗎?”李維清哭喪著個臉說道。


    完了,我被看光了,這下子嫁……


    嗯?不對,我是男人啊!


    我好像也不吃虧吧?


    這麽一想,李維清終於是鬆了口氣。


    誰料羅素摸了摸下巴,看著李維清,竟然是恍然一笑。


    “原來這也在你的計算之內嗎?”


    通過這種“隱私”,加深對方對自己的印象,從而順勢加深聯係,然後進一步……


    嗯,雖然方式略顯笨拙,但是年輕人嘛,有想法是好事。


    多少有他年輕時的幾分風采了。


    果然,這小子本就應該是他的學生才對。


    這相性一看就不低啊!


    一想到對方還是被玄鳥看重的葉雪涯,羅素的心情愈發的愉悅了起來。


    希望玄鳥日後不要後悔~


    殊不知,此刻的玄鳥已然悔恨到眼珠子都紅了。


    “我覺得我越來越喜歡你了。”羅素毫不介意的拍了拍李維清的肩膀。


    “我覺得我們師生未來的學院生活一定會過的很愉快的。”


    李維清卻是心下一寒。


    心驚膽戰。


    他這老師不會是玻璃吧?


    現在這荒郊野外的,孤男寡男……


    不過,好在,直到走到了人流密集的地方,羅素也沒什麽多餘的動作。


    隻不過李維清有些尷尬。


    “老師,我這衣服……”


    先前在荒無人煙的森林倒也沒什麽,但是現在來到了大街,他再裸著上半身就不太合適了吧……


    不會被人當成流浪漢或者癡氵又抓起來吧。


    “放心。”羅素笑了笑。


    “你看有有其他人注意到你嗎?“


    李維清愣了一下,左右環顧。


    這才注意到,哪怕路上不斷有人擦肩而過。


    但是,卻無一人對他這身裝扮而奇怪。


    就好像……


    他並不存在一般?


    “一點小把戲。“羅素對著李維清眨了眨眼睛,然後示意李維清跟上。


    李維清趕了上去,然後問道:“老師,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羅素微微沉吟,說道:“我們得先把你身上收拾一下,哦,對了,還得給你換一套衣服。”


    他看了看李維清胸前那獰惡的掌印,不由長歎。


    “不然見到了家長,我怕他們會懷疑我這個做老師的不負責。“


    “家……家長?“李維清的神情驟然一僵。


    “是啊。“羅素理所當然的說道。


    “讓自己孩子放棄家裏安排好的人生道路,甚至拋下鐵飯碗和繼承家業的機會,將孩子拐跑去千裏之外的地方求學,於情於理,我這個做老師的都得登門拜訪吧。“


    “這……”李維清訥訥點頭。


    以普遍的理性而論,這麽做的確沒有毛病。


    但是……


    明明自覺也沒做什麽錯事,


    但是,李維清卻是莫名的感覺到心虛。


    哪怕麵對東夏譜係的頂點玄鳥,李維清都能保持不卑不亢,進退自如。


    但是,此刻,卻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十八歲少年。


    隻是聽到父母的名字,心裏就已然微微犯怵。


    他撓了撓頭,卻也沒有說出什麽任性的話。


    “好好想想該怎麽解釋吧。”他苦惱的想著。


    將自己所經曆的,還有身上的變化,全部托盤而出。


    而且,他也很好奇,父母到底都對他隱藏了些什麽。


    不久後,從社保局借到車的羅素,載著清理一新的李維清,一路向著家鄉而去。


    副駕駛上,心懷疑惑的李維清終是忍不住。


    “老師,剛剛那個女人......是叫葉雪涯的對吧,她多大啊?”李維清看向悠閑開車的羅素。


    “嗯......咳咳,雖然我看著年輕,但也是過了一百歲的人了......“


    ”和學生談論這種問題......不合適。”羅素有些為難。


    李維清:???


    “老師,我說的是年齡,你說的是什麽?”


    “我說的也是年齡!”


    “好,作為老師,我教給你的第一課,作為紳士,永遠不要去猜測一位淑女的年齡!”羅素嚴厲的說道。


    “要學會尊重女性,尊重美!不要在意年齡這種細枝末節!”


    “如今的老乞婆當年可能也是名震蒙特卡洛的一枝花,現在的齙牙小妹將來也可能是埃及豔後一般顛倒眾生的尤物。”


    “......我怎麽感覺這話好像在哪看過。”李維清撓了撓頭。


    隨即,滿臉的探究。


    “老師。”他看著突然繃起個臉的羅素,眼眸微眯。


    “你該不會是臨時用個不知從哪找來的段子忽悠我吧?”


    “怎麽可能!”羅素義正言辭。


    “這是當年一個來自波濤菲諾的貴公子告訴我的。”


    李維清冷笑一聲。


    ”哦?那請問這位貴公子的名字,您還記得嗎?“


    ”名字不記得了。“羅素一隻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撐著車窗。


    ”隻記得姓氏好像是什麽加圖索吧。”


    “聽起來挺像真的。”


    “這就是真的。”


    李維清無奈。


    看著咬死這個事實,滿臉篤定的羅素。


    放棄了爭辯。


    盡管他有七成的把握能夠確定,這個老家夥在胡說八道。


    “行吧,最後一個問題......”


    “波濤菲諾是哪?”李維清有些困惑。


    “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


    “波濤菲諾啊!”羅素滿臉的緬懷。


    “那可是個好地方。”


    “陽光,海灘,穿著清涼的各色美人。”


    “陽光的暖意,海風的清涼,啊,還有防曬霜的淡香。”


    “有那麽幾年,在每年波濤菲諾陽光最好的幾天,我都會雷打不動的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提上我的行李箱,穿著沙灘褲,去波濤菲諾度過一個難得的假期。”


    羅素閉上了眼睛,仿佛依舊能夠感受到那久違的,全身心的放空。


    李維清倒吸了一口冷氣。


    並不是因為羅素的這番行為讓他有多心神往之。


    而是因為,這個老王八竟然在開車的時候閉眼!


    而且竟然還在踩油門!


    “車!車!車!”李維清瘋狂的尖叫。


    “看路!要撞上了!”


    看著儀表盤上近180碼的車速,還有麵前那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彎,李維清覺得,他已經能夠看到兩秒後的未來了。


    “年輕人,太過毛躁。”羅素無奈的搖了搖頭。


    然後,如行雲流水般的,撥打方向盤,拉起手刹。


    完成了一個教科書般的漂移。


    並且,還有心情繼續剛才的話題。


    “可惜,已經很多年沒機會去了。”羅素惋惜的說道。


    “為什麽?”李維清鬆開一旁的扶手,下意識的問道。


    “因為在三十七年前......”


    “波濤菲諾,沉入了地獄。”


    自此,與現境訣別。


    這一刻,作為距離羅素最近,同時,也是唯一的人。


    他清楚的感受到,羅素身上散發出的情緒。


    讓他,不由自主地。


    屏住唿吸。


    惋惜、遺憾......


    以及那幾乎讓李維清為之窒息的,


    冷漠,憤怒。


    就像是一個對這個世界積累了太多不滿的,


    怪物!


    不過,隻是眨眼間,快的讓李維清感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羅素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看了看略顯黯淡的天色。


    “看樣子我們得加快速度了。”他說道。


    “快的話,你還能趕得上迴家吃晚飯。”


    李維清迴過神來,然後,臉色大變。


    “不,等......”


    然而,羅素已然帶著愉悅的笑容。


    踩死了油門。


    “呦吼!”公路間,傳來了飆車黨激動的呐喊。


    也夾雜著一道仿佛動物瀕死間的尖叫與哀鳴。


    在意識消失的前一瞬,李維清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隨即,再無暇思考。


    完全沉浸在身體和心靈,雙重的顫栗之中。


    我永遠都不要再坐這個老王八的車了!


    少年悲憤的怒吼


    ......


    警察局,林一帆一臉懵比的聽著警察的通知。


    他就睡了一個午覺的功夫……


    “伱的朋友已經找到了,沒有受傷,你可以放心了。“警察叔叔安慰他。


    “那他在哪?”


    “哦,好像是有親戚在附近,然後就順道接著迴家了。”


    “迴哪個家?”林一帆愣了一下。


    “他有很多家嗎?”警察看著手上的資料,也有些疑惑。


    “平陽的那個?”林一帆顫抖著聲音。


    “是啊。”警察點了點頭,還低頭看了看手表。


    “如果車開的快的話,現在估摸著也差不多該到家了……”


    警察走了,隻留下林一帆站在風中淩亂。


    許久,林一帆對天咆哮。


    “孫賊!你給我記住!”


    一起出來旅遊,這才第一站就自己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跑迴去。


    沒事也不知道先報個平安,讓他擔驚受怕那麽久……


    這些倒也算了……


    “你的行李箱還在賓館啊!”林一帆哭喪個臉。


    李維清迴去了,但他不可能就這樣打道迴府啊!


    該玩還是得玩。


    但是,他總不可能扛著兩個行李箱到處走吧?


    竟然還要他把行李郵迴去......


    孫賊,我記下了!


    好在,幸運的是,林一帆看到了不遠處,就有一個明晃晃的招牌……


    “昨日快遞......”


    下午五點,李燁航打開家門,一臉懵比。


    因為他看到自己剛剛出門旅遊不久的兒子,


    不進家門,就隻是一個勁的傻笑。


    身後還站著個頗有氣度的白發老男人。


    話說,他怎麽感覺這張臉有點眼熟……


    “李燁航嗎?”羅素率先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打破沉默。


    “我們以前見過,在……”


    “三十年前。”李燁航迴過神來,看向羅素,“在祖父的葬禮上。”


    隨即,他握住了羅素的手。


    “沒想到真是您,羅素先生,好久不見。”李燁航的語氣中透露著尊敬。


    短暫的寒暄過後,李燁航瞥了一眼正在盡可能降低存在感的兒子,問道:“不知道羅素先生上門是所為何事,莫非是犬子給您添了麻煩……”


    “啊不,正相反,某種程度上,他幫了我很大的忙。“羅素微笑搖頭。


    “可能有些說來話長了……不請我們先進去嗎?”


    “啊,抱歉,羅素先生,快請進!”


    今天是周末,無論是李燁航還是李維清的母親厲雪都在家裏休息。


    而羅素的突兀來訪,無疑帶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


    甚至連已經八十好幾的李維清祖父也是分外嚴肅。


    “羅素先生,三十年不見了。”李維清的祖父,李延宇拄著拐杖說道。


    “叫我羅素就行。”羅素說道。


    “我們算是平輩,不需要那麽客氣。”


    “但是您比我要大三十歲吧。”李延宇看著羅素,輕聲感歎。


    “誰讓令尊的輩分大呢?”羅素也是有些無奈。


    “在我加入理想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理想國的中流砥柱了。”


    “但是就外表來看,您看上去要比我年輕至少二十歲。“李延宇無聲的歎息。


    他不是升華者,不過是個身體還算健康的普通人。


    他的生命已經步入了盡頭,現在清醒的每分每秒都讓他倍感珍惜。


    因為每一次沉睡,很有可能都會是永眠。


    雖然他並不畏懼死亡,但是看到羅素這依舊活力的身體,依然難掩羨慕。


    對於五階而言,現在的羅素恐怕仍然處於壯年吧。


    羅素卻是笑笑,“可能是因為我心態放的寬吧,不瞞你說,我還總是學著養生,就像你們東夏興起的那項叫‘廣場舞’的運動一樣,我天天都有堅持……”


    李延宇看著神色莫名得意的羅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否應該和他解釋清楚,那所謂“廣場舞”的本質……


    雖然早就知道羅素此人不拘小節。


    但是這也太......


    雖然明知不應該,但是,他依舊難以遏製的想到。


    當初若是理想國未曾隕落,羅素正常的接任命運書記官的位置。


    那麽......


    下一刻,一群二百五在聚光燈下載歌載舞的畫麵自腦海中浮現。


    讓他不由自主的,


    臉色灰暗。


    感覺就算沒有黃金黎明,這理想國也吃棗藥丸。


    前途無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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