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的一天上學,陳愈和平常那樣獨自一人提著步伐,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這一條路早已被孤獨占領,他每天都要單曲循環的走上幾次。


    在這裏隻有他一個人孤單的背影,沒有人和他打招唿,也沒有朋友跟他說話。


    當他迴到教室後,得到的還是同學們的那種眼神。那種如看到老鼠一樣的眼神。


    長歌這天還是沒有上學,這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什麽都沒有變。


    即使世界上死掉一個人,也隻不過像死掉了一隻老鼠,不會有人在乎。


    他已經在這種心驚膽戰的夢中,從四年級整整睡到了五年級,過不了多久就快要到六年級了。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學校這個沒有朋友更沒有說話對象的世界,每天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然後一直待到下學,迴家再被那個男人折磨。


    這就是他每天都一直要循環的事。


    他已經習慣了,早已被麻痹到沒有了任何痛覺。


    認識長歌的那天,他也是坐在凳子上發呆,聽著旁邊的同學在嬉嬉鬧鬧地玩耍。


    他們在玩著一個紅色的機器人,為此還圍繞著這個機器人討論了起來。這使從小就沒有碰到什麽玩具的他,內心的好奇如打怪升級般,一直在提高。


    隨後,他的眼睛便不自覺地瞧向了那群同學手中的機器人。


    那群人發現了他盯著他們之後,其中一個帶頭的男生,便向他走了過來,不耐煩地說:“看什麽看?。”


    陳愈沒有理會他們的冷言嘲諷,而是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書。


    他對於人類的恐懼,並沒有因時間而消減,反而日漸續加。


    這個童年的學校以及那個冷冰冰的家,對他而言都是地獄。住在這裏的人都是惡魔派來的的手下。


    這些學生和那個男人的做法,有何區別呢?。


    他們隻不過換了不同的方式,在欺負著他罷了。


    即使每天都生活在這種日子裏,像個撿破爛的流浪漢,他也並不感到沮喪。


    因為內心中唯一僅存的希望,那就是父母,這就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他內心渴望著,上天能降下一場治愈大雨,把他快要黑化的內心給淨化掉。


    為此,他在所不惜!。


    自從在三年級分班後,在那個男人的魔爪下,他便沒有再和小果、北治他們來往了。而且當時他和陳演還沒有相識。


    陳演是五年級下一個學期才轉過來的。


    這天傍晚放學,陳愈和平常一樣,在門口把平靜的情緒給扔掉後,再攜帶著戰戰栗栗的心情打開了家門。


    當他踏進門口的第一步,就看到那個男人坐在了大廳的沙發上,一邊抽著煙,一邊搖著腳。


    陳愈隻能夾帶著恐懼與不安的心情,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心驚膽戰地從他旁邊走過,然後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


    可這個男人這時候卻說,“今天賭博我輸了”,這一句充滿了恐懼的話,把他的腳步給停住了。


    聽到這句猶如死神降臨的話,陳愈頓時一驚,雙腳發軟,心裏開始忍不住地猜測,今天可能又要吃棍子了?。


    但這個男人卻忽然改變了方向,說了一個讓他猝不及防的話題。而這句話,就猶如晴天霹靂般,打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他說:“你不是我哥哥的兒子,你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是沒有人要的棄子,我哥哥看你可憐,才撿你迴來的!。”


    男人的這句話,給孩提的他的心靈,造成了頗為震驚的打擊。


    盡管如此,他依然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著這個男人的閻羅脾氣降下來,才敢離開。


    因為他不信任這個男人。


    這是他內心中唯一的稻草,若是連它也是假的,那麽他還有留下來的意義嗎?。


    可那時候的他,早已被打壓到不敢說話,連反駁這個男人的勇氣都沒有。隻能像個瑟瑟發抖的老鼠,杵著不動。


    這時,這個男人又說了一句話,直接把他內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給無情地碾碎了。


    他是這麽說的:“不相信?。”


    接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個本子放到桌子上,說:“這是我哥哥的戶口本和健康證明,我哥哥把他戶口本和健康證明留我這了。戶口本上麵沒有你的名字,而且這健康證明上說他不育,他怎麽可能會有孩子?。”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放心吧,今天我不會打你的。裏麵有飯可以吃,吃飽了睡一個覺,就沒有事了。”


    比起了身上的皮肉痛苦,他這招心靈攻擊法,實在是最明智的選擇。


    毫無疑問,陳愈內心裏的唯一的一朵鮮花,都被他的無情給徹底地折斷了。


    這一瞬間,少年隻感覺有一股濃濃的輕生感,湧上心頭。


    他頓時破門而出,然後以飛鳥般的速度從家裏衝了出來,漫無目的地跑。


    那雙失去了色彩的眼睛,就猶如在沼澤裏無人問津的孤山野人,空洞無神、充滿了絕望。


    他的眼眶一直在流著眼淚。


    此時此刻,已經無家可歸的他,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迷惘。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也不知道哪個地方能收留他?。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還存在他的心靈棲息地嗎?。


    還有他能去的地方嗎?。


    還有人,惦記著他嗎?。


    還有人,會記得他的名字嗎?。


    還有人,會記住他的樣子嗎?。


    還有人會知道,有一個叫陳愈的男生,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他的生日,他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看的電視劇、喜歡聽的音樂、喜歡玩的玩具、喜歡的季節、喜歡的人和事,以及所有喜歡的一切,都還有人記得嗎?。


    好像.....


    沒有吧?。


    因為他就是一個孤兒,根本就不會有人在乎。


    難怪這一年來父母都對他不管不問,任由他和叔叔一起住。


    原來,他陳愈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孩子?。


    此刻他眼裏的世界,再次變迴到之前的那種灰色。


    周圍的人和事,蔚藍的天空、茂盛的樹木、漂亮的白鶴、以及之前那些對他不理不睬的人群,在他現在的眼裏都是一片灰色的廢墟。


    原來當一個人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標之後,他眼裏的世界即使顏色再鮮豔,也會變得毫無色彩。


    那麽這樣的人,和一具沒有靈魂的木頭人,有何區別嗎?。


    毫無目標跑著的他,不想麻煩任何人,隻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然後了斷自己。


    可在不知不覺中,他的雙腳卻往著通往學校的那條路走去。


    原來當一個人想尋死的時候,心裏還是會下意識地往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走。


    就像那些動物,在預知到自己快要離世的時候,都會找一個熟悉且安心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離開。


    悲傷下的他,在快速奔跑中,並沒有注意到周圍,於是他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群熊孩子。


    很不巧的是,他們正搶了一個女生的毛絨熊玩具。


    而這個被搶的女生,剛好是他的同班同學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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