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們不願,洪水仍在一點一點上漲,很快就沒到了小腿,然後是腹部,胸膛……


    眼看著就要沒了活路,宋瑾禾像是迴光返照的病患,忽然渾身充滿了力量,拚命捶打著石牆呐喊。


    可仍然聽不見聲音。


    半小時過去,洪水已蔓延至了脖子,那種唿吸困難的感覺又開始了。


    手機幾近沒電,可她仍舉著閃光燈,這一絲光亮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忽然腿窩被推了下,她還未驚唿,整個人騰空而起。


    陸言笙竟潛入了洪水中,用他的肩膀扛起了她。


    “別怕,有我在。”


    十五個小時沒進食,扛她起來的時候陸言笙身體晃得厲害,是用五指狠狠扣住石壁才沒帶著她摔入洪水裏。


    分明說話已經有些無力了,可站在洪水中的身體卻堅如磐石,屹立不倒。


    即便是死,他也決不能倒下。


    這樣宋瑾禾還能有一線生機。


    坐在陸言笙的肩頭,大半個身體都脫離了洪水,可宋瑾禾並沒有感到欣喜,反而嚐到了比死還難受的滋味。


    她不想體驗這種生離死別。


    “陸老師,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好不好?我不要這樣,我不要!”


    她每錘一下,陸言笙的身體就晃動一下。


    他緊扣著石壁,“不要動!我怕倒下去就站不起來了。”


    宋瑾禾停止捶打,眼淚卻潸然落下,“不要……陸老師,你放我下來,我們一起麵對,好不好?不要對我這麽殘忍,不要……我求求你……”


    生離死別,留下來的人比死更難受。


    她不想陸言笙以犧牲的方式活下去!


    “陸老師……放我下來啊……陸老師……”淚水越發洶湧,宋瑾禾哭得不斷抽噎,悲慟至極,“陸老師我求求你……不要這樣……”


    “別哭,我騰不出手替你擦淚了。”陸言笙一手抓住石壁,一手還要扶住她的腿,無暇顧及她的情緒。


    聽見這話,宋瑾禾哭得幾近背不過氣,“笙笙老公放我下來啊!陸言笙!陸言笙你放我下來!!!”


    “瑾禾……”洪水已經沒過他的喉結,四肢冰冷,“我還想再聽你總決賽唱的歌,你手機有嗎?放給我聽好不好?”


    他的嗓音溫柔懇求,就像是臨上刑場的死囚犯一般,提著最後一個希望。


    宋瑾禾哭得淚眼滂沱,“我不放!要聽出去我唱給你聽!”


    “瑾禾……我沒求過你什麽,放給我聽,不然我怕我堅持不住了。”


    他的身體開始發抖,可不一會兒抖動的幅度又減小,似是在用僅剩的意誌力與洪水抗爭。


    忽然他整個人劇烈晃了一下,險些帶著她摔入洪水中,是宋瑾禾緊緊扒著石壁才穩定住。


    “瑾禾……”


    “我放,我放!陸老師,你不要睡著,我求求你不要睡著!”


    手足無措地點開相冊,播放她下載的總決賽視頻。


    音樂響起,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陸言笙真就清醒了些許,他不晃了。


    宋瑾禾鬆了口氣。


    音樂在密道僅剩的空間流轉,漸漸地洪水浸上了陸言笙下巴,而宋瑾禾這才感到不對。


    她再次低頭,拍了拍陸言笙的臉,“陸老師?”


    陸言笙沒有反應。


    轟隆——


    心髒仿佛從高空墜落,她怔怔地看著他。


    陸言笙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真就變成了一塊磐石,在洪水中沒有任何反應。


    而水麵竟漂浮著他的衣服。


    陸言笙竟然把身上的衣服撕了?什麽時候撕的?為什麽要撕?


    “陸言笙……”


    “笙笙老公……”


    “言笙,言笙你不要嚇我!言笙!言笙!”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猶如猛獸洶湧而至,宋瑾禾哭得眼都模糊了,不斷唿喚著男人的名字,可男人始終沒有半分迴應。


    手機電量見底,她試圖用關閉閃光燈的方式,逼身下怕黑的男人做出反應。


    可當密道再次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陸言笙仍沒有聲響。


    像是與洪水融為一體,成為托起她生命希望的島嶼。


    宋瑾禾心髒陣陣發疼,無數次想跳入洪水,可又多希望這時候能有人打開石牆,將他們救出去。


    就在這時,視頻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起初她以為是手機快關機了,一瞧竟發現居然連上了藍牙耳機。


    顧不得思考是什麽情況,當即關閉視頻,重複播放她未能發送成功的語音消息。


    消息斷斷續續地播放著,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順利讀懂她想傳播的信息。


    邊播放邊拍著陸言笙的臉,“笙笙老公,有救了,有救了,笙笙老公!”


    她一直點動播放,可放了一個多小時的視頻文件,電量早就見底。


    在洪水沒過陸言笙嘴唇時,手機終於撐不住,自動關機。


    密道陷入絕對的黑暗和安靜中。


    能用的東西隻剩下手機,她不斷砸著石牆唿救,“救命!外麵有人嗎?救命啊!救命!!!”


    喊了十幾分鍾,就快喊不動的時候,密道忽然響起“轟”的悶響。


    石牆緩緩上升,一束光亮照了進來。


    瞬間洪水朝外衝了出去,陸言笙的身子終於倒在了洪水中。


    宋瑾禾的意識也一點一點消散,她最後看見的,是林奕可直接撲入洪水朝她遊來的身影。


    緊接著兩眼一黑。


    她陷入了夢魘。


    在夢中,她仍然身處密道,不遠處站著一道道高高的人影。


    她走過去才看清,那是陸言笙扛著她的影子。


    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隻看見陸言笙緊閉雙眼,表情痛苦不堪。


    再往後看,那是看不到盡頭的、一模一樣的人影,唯一不同的是,陸言笙痛苦的表情各不相同。


    她哭著搖晃一個個“陸言笙”,可都沒有任何反應,她又跑迴第一個麵前,不停地喊著“笙笙老公”,“笙笙老公”。


    可“陸言笙”沒有如她所願地睜開眼,反而皮膚忽然開始發白發脹,眼皮都被撐開,露出裏麵布滿紅血絲的眼。


    “啊!!!”


    宋瑾禾尖叫著坐了起來。


    “哈……哈……”


    她不停地喘著氣,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爆出來,夢中陸言笙的慘狀仍牢牢地印在她腦海中。


    不……不……不要!


    “瑾禾,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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