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陸言笙都起早貪黑,宋瑾禾睡的時候他還沒迴來,她醒的時候他又出去了。


    讓她確認陸言笙又出去了的,是每天茶幾上都會有新的紅糖薑水,以及每天都有新的紙條叮囑她,記得熱了再喝。


    兩人雖再不能朝夕共處,但陸言笙以這樣的形式告訴她,他在的。


    很快宋瑾禾收到了第一版舞蹈編排,陸言笙還請專業輪椅舞蹈人士試跳,拍了視頻發給她先看一看,說是還沒確認終版。


    於是不能下水的宋瑾禾就每天躲在家裏看視頻,練一下手部動作等,天黑了就自己上樓,坐在台階上一點一點將輪椅拽上天台,學著視頻練習。


    別看視頻裏老師轉輪椅轉得輕巧,可對於宋瑾禾這個還在門前窺探的新手來說,隨便一個動作她都要花好長的時間探索。


    比如怎麽才能流暢地原地打轉,怎麽才能單手打轉,怎麽能踩著點子剛好滑到站位,怎麽才能讓整個身體往後傾且不翻輪椅等等,都是技巧。


    沒有陸言笙的幫忙,宋瑾禾果然摔得七零八落的,好幾次連輪椅都翻了,堅硬的鋼材撞得她哪哪都疼。


    可想到陸言笙為了這支舞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宋瑾禾就沒什麽好矯情的,又爬迴輪椅上繼續練習。


    對她而言最難的動作是後壓。


    因為她總無法掌控好力度,後壓的時候整個輪椅就翻了,並且這樣翻她還得使勁將輪椅撞成側翻,才能爬起來。


    但她並沒有氣餒,越是摔得厲害,她越不服氣,和這個動作杠上了,練到忘了時間。


    於是陸言笙找到天台的時候,正好看見宋瑾禾連人帶輪椅往後摔的模樣,饒是已經摔出了經驗,以手肘撐住身體不讓腦袋落地,可地麵並不平整,舊傷又添新傷時她還是疼得喊出了聲。


    陸言笙箭步上前,“宋瑾禾,你為什麽不聽話!”


    他的語氣非常嚴厲,一如此前在山洞對付小胖的模樣。


    宋瑾禾本就摔得滿身都疼,被他這麽一斥,鼻子當即就酸了,撅著唇不語。


    顧不上輪椅,他直接把人抱起來帶迴家,放在自己的床上檢查。


    一摸後腦勺,到處都是不平整的腫塊,再看手肘破皮得幾乎血肉模糊,上麵還沾了點點細碎的顆粒。


    陸言笙的臉陰沉到了極點,不顧什麽男女之別,抬手就要掀她褲管。


    宋瑾禾急忙阻攔,“陸老師。”


    陸言笙一言不發,抓住她的手就壓在床頭上,周身都是怒氣。


    單手掀起她的褲管,原本又細又白的腿上此時青一片紫一片,小腿脛骨的地方還有多處腫塊,傷痕累累。


    他這才怒道:“我不是讓你在家裏好好休息嗎?你為什麽不聽話?!”


    這一罵,本就滿身傷的宋瑾禾倍感委屈,卻又無從開口。


    她是因為看見陸言笙那麽努力,她才想自己先練習一下,算是分憂也好。


    可她都滿身傷了,他還那麽兇。


    雖知他是緊張,可感性上頭,宋瑾禾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就不能好好說話嘛?


    見她嘴唇微微撅起眼角還濕潤,陸言笙意識到自己話語衝了,心揪了一下。


    是沒敢亂抱她怕弄到傷口,他耐著性子說:“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你可以告訴我都有哪裏受傷了嗎?”


    陸言笙的耐性從來隻放在工作上,並不需要耐心去討好任何一個人。


    可現在他卻這樣……


    不是想立什麽嬌弱人設,隻是眼淚不受控就掉了下來,“陸老師……”


    她何德何能,讓陸言笙為她變得如此。


    陸言笙更為緊張了,“是不是很疼?”


    宋瑾禾搖頭,再搖頭,除了掉眼淚什麽也不會說。


    “我叫醫生來。”陸言笙說著就要拿手機打電話。


    她卻壓住了他的手,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陸老師不必做到如此。”


    陸言笙這才轉憂為安,抬手想揉她腦袋,但似乎覺得不妥過於親密,手舉到了空中便又收迴。


    宋瑾禾卻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


    為她做到這種程度的陸言笙,她還有什麽資格矯情呢?


    陸言笙愣了一下,隻是看著她,並沒有揉。


    雙眼仿佛寫著:可以嗎?


    宋瑾禾點頭。


    最後他還是沒揉她腦袋,怕哪裏又有腫塊,隻是輕輕撫了下她的臉,“我去拿藥箱。”


    宋瑾禾乖乖道:“好。”


    “等我。”


    生怕她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她陡然一笑,“好。”


    陸言笙不確定地看了她幾眼,走出去很快提著藥箱進來。


    蹲在床沿,陸言笙問:“可以忍一下嗎?”


    “嗯。”


    “那等會。”陸言笙打開手機攝像頭,牽起她的手,將手肘和腿上的傷統統拍了下來。


    宋瑾禾了然,“陸老師好心機。”


    陸言笙睨了她一眼。


    她乖乖閉嘴。


    拍完後陸言笙這才將她身上的傷一一消毒,手肘處還綁上了紗布,以防再磕到。


    邊綁還邊說:“也不知道要個護膝護肘戴戴,當自己銅牆鐵壁麽?”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宋瑾禾迴答,陸言笙抬眼。


    卻見她目光鋥亮地看著自己。


    陸言笙當下有些拘謹,“我臉上有東西?”


    宋瑾禾搖頭,“原來陸老師也能說這麽多話啊。”


    今天這字數都說超標了。


    “……”陸言笙哭笑不得,“不可以嗎?”


    “可以,挺好的,隻不過……”宋瑾禾瞧著自己近乎被“五花大綁”,有點無語,“陸老師衛生課一定不及格。”


    犯得著纏那麽多繃帶嗎?她是破了皮不是截了肢!


    陸言笙一臉嚴肅,打量了半天才道:“沒有一處是多餘的。”


    言下之意,她身上每一處傷都重的得纏紗布才能放心。


    “……綁成這樣我還怎麽練習啊?”


    別說練習了,就這束手束腳的,日常轉個輪椅都難。


    陸言笙瞪她一眼,“你還想練?”


    他都後悔提議跳輪椅舞了。


    “沒時間了。”就剩下十天了,輪椅舞比平地跳舞難太多太多,還得唱,再不練就來不及了。


    沉吟片刻,陸言笙幹脆道:“那就做你能做的,做不來的動作直接刪了。”


    宋瑾禾也直截了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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