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迴到城市花園,宋瑾禾蹦躂著進門。


    陸言笙站在門邊睨著她,並沒有要扶的意思。


    宋瑾禾又往前跳了一步,站都站不穩,還朝他伸手,“陸老師,鑰匙。”


    他剛接過鑰匙宋瑾禾就站不穩了,雙臂猶如小雞撲翅似的在空中一頓亂抓。


    陸言笙皺眉,抓住她其中一隻胳膊。


    陸言笙剛伸手,宋瑾禾就纏上他胳膊,露出勝利的笑容,“陸老師可以扶我進去嗎?這裏也沒輪椅。”


    陸言笙懷疑她是故意的。


    但還是把她扶進了屋,並且道:“門鎖密碼改了,0905,記得住嗎?”


    他不想每次都幫她開門。


    “記得。”


    怎麽會記不得?


    這是陸言笙的生日。


    “嗯。”陸言笙鬆開她的胳膊,“事情辦完了?”


    “哦對,差點忘了。”她得趕緊給江雲青發視頻,好讓村民放了聰聰。


    發送完成,宋瑾禾彎唇,“好了。”


    如此一來,對曲筱婷的內疚感便可以消除一點。


    “嗯,雲博看了嗎?”


    “看了,謝謝陸老師施以援手。”


    再罵下去,恐怕她連門都不能出了。


    陸言笙卻沒有接話,好像在猶豫什麽。


    最後他隻說了句,“實事求是,你加的戲的確不錯。”


    說完便起身倒水喝,表情都藏在杯裏。


    抱起抱枕,宋瑾禾悠然自得道:“當然不錯了,哎,我的初吻啊……一去不複返了。”


    陸言笙剛喝兩口,突然就被嗆了一下,連聲咳嗽。


    宋瑾禾故意使壞道:“看來陸老師也是初吻。”


    陸言笙迴頭睨了她一眼,剛想說她沒事了是吧,可想起昨天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把話壓了迴去。


    不想她又哭哭啼啼,煩。


    喝完水,陸言笙沒好氣道:“吃飯,淩姐派人送過來的。”


    “好咧。”


    吃飯的時候宋瑾禾故意一直看著他,看到最後陸言笙炸毛了,夾起一筷子的菜往她碗裏壓。


    嘴上帶了幾分罵意,“吃飯!”


    宋瑾禾忽然來了句,“陸老師,這筷子你吃過了。”


    筷子還沒來得及收迴,陸言笙的手僵在空中。


    宋瑾禾勾唇,將他筷子上的菜扒下來。


    她分明沒再說半個字,可看她一口一口吃掉飯菜,陸言笙胸口那團火又緩緩燒了起來,既憤怒又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衝動。


    最後他丟下碗筷,直接迴房,“吃完了放在那,別摔著找我算賬!”


    宋瑾禾心情愉快地把剩下的菜吃完。


    之後陸言笙沒再出來過,宋瑾禾一個人待著無聊,又不想出去晃,索性也迴了房。


    昨天陸言笙看的書還在床邊,想起他的默默守護,宋瑾禾心裏既甜又亂。


    陸言笙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站姐?對她又是什麽樣的情愫?說好要繼續當媽粉的,可陸言笙一句話、一個眼神總能令她心神不定。


    心亂如麻,想找點什麽轉移注意力,瞥見那本書,索性也啃了起來。


    不啃不知道,一啃還挺上頭,雖然是本關於演技的書籍,但並不枯燥,反而生動有趣,越看越入迷。


    天漸漸暗了下來,她便開了燈繼續啃書。


    看著看著,頭頂的燈突然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宋瑾禾,她是因為你才死的啊。


    ——你晚上還睡得著嗎?會不會夢見她向你索命?


    ——是你害死她的呀!


    寂靜的黑暗中迴蕩著男人的話,交織著曲筱婷那了無生氣的遺言,以及鮮血淋漓的臉。


    都說人的情緒在黑夜中會被放大,警局裏的故作堅強頃刻間分崩離析。


    她仿佛聽見曲筱婷在低喚著她。


    宋瑾禾——


    宋瑾禾——


    “啊!”


    宋瑾禾抱頭縮在床角,眼淚嘩啦啦地掉。


    “對不起曲姐,是我害了你,是我沒能救你……對不起曲姐……”


    她對著黑暗喃喃自語,仿佛曲筱婷就伏在床尾看著她。


    那麽鮮活的一條人命,怎會不痛不癢?


    她並非一夜就能從曲筱婷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隻是努力裝作無堅不摧。


    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她也會怕,她也會疼。


    “宋瑾禾!”


    客房門被重重推開,一束白光刺破黑暗。


    陸言笙拿著手機四處尋找,終於找到瑟縮在床頭一隅的人兒。


    他飛奔過去,掀起被子往兩人身上一蓋——


    手機被扔到一側,鼓起的被褥裏,陸言笙跪在她的前麵,緊緊地抱著她。


    被子宛如帳篷般將他們蓋住,明亮的燈光透出,宋瑾禾反手抱著陸言笙,兩道黑影纏繞。


    “陸老師……陸老師……是曲姐迴來了對不對……她迴來找我算賬了對不對……”


    宋瑾禾抱得非常用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有安全感。


    陸言笙輕撫著她的腦袋,低聲寬慰,“不是,隻是停電而已。”


    “可是……”


    “沒有可是,宋瑾禾,放過自己,好不好?”陸言笙的話語近乎哀求。


    放過自己,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她也隻是個小女人,沒有人要求她必須堅強。


    “放過……自己。”宋瑾禾木訥地複述他的話。


    “放過自己。”


    長睫忽閃,天地間的混沌仿佛重歸清澈,閃光燈映入眼簾,感官也一一蘇醒。


    她看見了蓋在兩人身上的薄被,聞到了沁人心脾的古木香味,感受到了緊緊擁抱著她的男人。


    她這才發現陸言笙的身體也在隱隱發顫。


    他怕黑。


    推開陸言笙,她看見他的臉色發青,眉心緊皺,額頭還有些許冷汗。


    她錯愕道:“陸老師……”


    他對黑暗有多恐懼,這點早在龍淵閣就親眼見識過。


    突然停電,她一個本不懼怕黑暗的人都因曲筱婷的事害怕成這樣,更何況他這個本身就極度恐懼黑暗的人?


    可他卻不顧自身恐懼,硬著頭皮衝進來找她、安撫她……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此時淚水莫名其妙就決了堤,鼻尖發酸,睜著眼看他。


    “陸言笙……”


    他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不像以前那樣對她?


    這樣的陸言笙,無時無刻不在動搖她那顆媽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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