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禾沒有去宋書陽學校,而是直接迴家。


    一開門,就聽見什麽掉落的聲音。


    緊接著是宋書陽一貫的不耐煩,“嘖!宋景天!這奶茶我剛買的!”


    然後是父親宋景天一如既往的卑微,“啊……對不起,兒子,我一下子沒注意,不過這奶茶含反式脂肪酸,對身體不好,要不爸爸在家給你做點……”


    “哎呀行了!天天叨天天叨!你能不能少囉嗦一天?”


    宋瑾禾走進屋內,隻見宋景天抓著拖把不安地哄著兒子,“好好好,那咱們書陽想喝點蘇打水嗎?那個不含糖,健康。”


    近一米九的大高個,雙臂肌肉上膨脹著青筋,本是寬鬆版的t恤被他強壯的肌群撐得幾乎快要爆開。


    可這樣一個猛漢,此刻卻是係著粉紅色holle kitty圍裙,用五顏六色的橡皮筋紮著髒辮,活脫脫的蘿莉大叔。


    自從妻子去世,為了哄孩子,迴到家他就會變成這幅模樣,一變,就是十七年。


    盡管他好言相哄,宋書陽卻一點也不買他的賬,“我不喝了行嗎?離我遠點可以嗎?擋著我打遊戲了,真是欠!”


    宋景天臉色十分難看,卻還是順從地往旁邊挪。


    他一直都這樣。


    對於宋家兩姐弟,宋景天是有求必應、有辱必受,默默付出。


    這是他欠孩子們的。


    宋書陽出生不到一個月就生了場大病,咳嗽久治不愈,送到醫院確診肺炎。


    早產兒體質本就極差,加上貧血導致病情加重,宋書陽很快就送進了保溫箱裏,每日治療費用高昂。


    雖然宋景天當時已是小有名氣的國家拳擊運動員,但經濟並不富裕,妻子一人帶著倆孩子也無法工作,很快積蓄見了底。


    可饒是他花光了積蓄,宋書陽的情況並沒有如願好轉,貧血的加劇導致好幾次都得靠氧氣瓶吸氧,氧一吸,宋景天的壓力就更大了。


    眼看著丈夫為了錢影響到了比賽狀態,宋太太便趁丈夫常居訓練基地,哄宋瑾禾睡下後悄悄到酒吧當銷售賺快錢。


    宋景天接到妻子死訊時,正在訓練基地挨罵,當即撂下教練直衝迴家。


    白布掀開,他看到渾身淤青的妻子,以及警察遞給他幾張被啤酒浸得發了皺的鈔票。


    警察說,那天晚上宋太太本就醉得不輕,卻還是收了客人五百塊小費,答應喝完半瓶威士忌,結果喝到一半就吐了。


    然而在客人眼裏她就是一個陪酒的,收了錢必須喝完,在旁人的起哄下,客人抓起小費就往宋太太衣領裏塞,捏著她下巴逼她喝酒,她掙紮,客人就拳打腳踢,等保安趕過來時人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施暴者判了死刑,宋景天收到一筆補償金,填了治療費,等宋書陽出了院,他就帶著孩子搬到了淵城。


    自幼喪母,宋景天覺得是他欠了兩個孩子,也欠了妻子。


    所以才會對宋書陽百般縱容。


    宋瑾禾把行李往宋書陽方向一推,“可不是欠?”


    宋書陽光顧著打遊戲,頭也沒抬一下,“就是欠!”


    下一秒卻被宋瑾禾的包包砸到了腦袋,砸懵了。


    “他就是欠,沒短你吃穿沒短你花錢,每次你在網吧鬧事贖人的是他,腆著臉求各個校長收你的也是他,被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還是他,你說他欠不欠?”


    往常宋瑾禾都是和他同一陣線的,突然調轉槍頭,宋書陽不解地看著她,“宋瑾禾,你吃錯藥了?”


    “我看吃錯藥的是他,宋景天,你這兒子再過幾個月就成年能判死刑了!你還要慣他到什麽時候?他都快廢了!”


    宋書陽本就一肚子的氣,這會兒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直接將遊戲手柄砸到地上,“我怎麽就廢了?這是他欠我的!”


    “他欠你什麽了?生你養你哪個恩不大於天?就是欠,那也是欠咱媽的,得他百年以後自己找咱媽贖罪,輪得到你討債?”宋瑾禾點開寧老師的通話錄音,直接丟到他腿上。“你怎麽就不廢了?現在淵城還有哪家高中願意收你?”


    聽完錄音,宋景天滿目惆悵,“書陽,你怎麽又……哎!”


    想罵不能罵,他背過身去往自己腿上錘了一拳。


    這是宋書陽第五次被學校開除了,淵城再沒有其他高中可以收他。


    但宋書陽並沒有悔過之心,反而更加囂張,“嗬,不願意收?那是我不想讀好嗎!”


    “真是好笑,就你還不想讀?想讀你也讀不出個所以然來。”宋瑾禾故意冷嘲熱諷。


    宋景天立刻轉身,“瑾禾,你……”


    這話重了。


    宋瑾禾卻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不讓他說話。


    宋書陽氣得快要跳腳,“宋瑾禾!我說了是我不想讀!我要是想讀,分分鍾爭個第一迴來!”


    宋瑾禾滿臉不信,“是嗎?”


    “當然!”


    “那你倒是證明給我看看?”


    宋書陽剛想說什麽,突然意識到這是宋瑾禾的激將法,嗤了聲,“宋瑾禾,你別想激我,我就不讀!”


    “是我在激你,還是你不行?”瞥了眼電視上的界麵,宋瑾禾走過去撿起遊戲手柄,“你不是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嘛?比一下?”


    “怎麽比?”


    “就拿你還沒通關這關比,看誰用更短的時間通關?”


    “和我比遊戲?”宋書陽完全沒把她當對手,這姐姐從小到大就沒碰過遊戲,怎麽可能輸給她?。“行啊,總得賭點什麽吧?”


    “你不是想換一台高配置筆記本?我要是輸了,我給你買,但你要是輸了,你就得去考軍校。”


    “為什麽是軍校?”


    “因為你缺少毒打。”


    “……”宋書陽嗤笑道:“贏了我再說!”


    宋瑾禾挑眉,熟稔地重開這一關,“我先,給你打個版。”


    看著她都不需要問按鍵怎麽用就能輕鬆重開關卡,宋書陽隱隱感覺不對。


    手柄上寫的都是單字母,上側還有不易發現的按鈕,她連遊戲都沒玩過的人居然會用?


    宋瑾禾勾唇,氣定神閑坐下,“準備好計時了?”


    宋書陽按下計時器,“開始!”


    唇側笑容瞬間消失,緊盯著遊戲界麵,宋瑾禾四指在按鍵上靈活跳躍。


    宋書陽的神色越來越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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