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之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她是山野裏長成的精怪,采野花,飲晨露,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是滄滄山最快活的小精靈。


    懷善在滄滄山養了一段時間的傷,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他有時候會倚著山頭那棵梨樹讀書,看遍山遍野盛開的野桔梗,雪白色的梨花偏偏飄落,如同落下了一場飄雪。


    曉之說,到了秋天,這棵梨樹會生長出最香甜的梨子。


    他把手中的書冊合上,伸手替女孩拂去肩頭飄落的一瓣花,第一次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在這一刻,不要再繼續流淌了。


    曉之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好奇地問道:“你在讀什麽書呀。”


    懷善笑著把書麵翻了過來,他在人間的時候是個將軍。在許多人眼中將軍都是大老粗,大字不識一個,他不是,他是個儒將。


    征戰沙場之際他擁有著統領百軍的氣魄,卸下戰甲他也是個出口便成章的翩翩公子。


    曉之認真地看了看上麵的字,疑惑地念了出來:“語……語什麽?”


    “這念詩經。”懷善挑了挑眉:“姑娘看來沒讀過很多書啊。”


    “那玩意兒好悶啊,沒意思。”曉之大大方方地說道:“慎之喜歡讀,我不喜歡,我喜歡玩兒。”


    “我教姑娘識字吧。”懷善翻開了第一頁:“姑娘隻是沒有好老師教罷了,文字是一項有趣的東西。”


    “很好玩嗎?”曉之聲音清脆地問道。


    “好玩。”懷善的聲音跟哄小孩差不多:“學習本來就是一項有趣的遊戲。”


    曉之就開開心心地在他身邊盤腿坐下了,掀起的裙擺下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像是一截嫩生生的藕段。


    懷善給她念第一篇,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懷善給她指,關關,是雉鳩的叫聲,雉鳩是一種鳥,這描述地是一隻美麗的小鳥在唱歌的場景。


    而這時候,采摘荇菜的年輕男人遇見了心儀的美麗姑娘。


    曉之睜著美麗的大眼睛認真地聽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眼睛裏麵像是有星星掉落進去。


    她長得太漂亮了,漂亮得懷善把唿吸放得極輕極緩,像是怕驚動了什麽。


    曉之認真地聽完,恍然大悟:“這是一首情詩嗎?”


    “是啊。”懷善的聲音突然有些滯澀:“這是一首愛情詩。”


    他故意念的這首詩,因為一些難以宣之於口的隱秘小心思。


    那天,空闊的藍天、遼遠的大海、寫滿情愛的詩經、穿著花裙子的漂亮姑娘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小腿,皮膚嫩得像是一塊多汁的水豆腐。


    給懷善留下了難以泯滅的深刻印象。


    此後,這個景象常常出現在他的夢中,然後午夜驚醒,淚濕沾巾,發現今夕何夕,時光千年。


    那是一段再也迴不去的日子了。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懷善在滄滄山呆的時間並不長,他是仙界的帝君,肩負重任,自然不可能在這神山當一個閑散仙人。


    懷善走之前,是一個仲夏夜,微風似熏,月色如水,曉之撲進他懷中,女孩柔軟的手臂纏繞住了他勁瘦的腰肢。


    神山的女兒,愛與恨都濃烈又大膽。


    “懷善。”女孩的嗓音輕輕的,帶著點懇請:“能不能別走哇,我喜歡你,我不想你走。”


    在那一刻,他真的不想走了。


    什麽帝君,他也不想當了,他想卸下一身重擔,跟著女孩隱居在這座美麗的仙山之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上神仙眷侶一般的快樂生活。


    他閉了閉眼睛,用了剔骨剜肉般的決心,才把少女的手臂一點點地撥開了。


    “我會迴來的。”他做出承諾:“我一定會迴來的,曉之。”


    “我喜歡你,等我迴來,我就娶你,讓你做帝後。”他低下頭,珍而重之地在曉之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我一定會迴來的。”


    仲夏夜,溫柔又浪漫,星光熠熠,像是在見證著這個承諾。


    他最終沒有迴去,與魔界的一戰最後凱旋而歸,而他也身負重傷,大病了一場。


    他中了魔界的迷魂陣,迷煙入體,雖然有金光護體,卻還是受了不輕的傷害。


    連記憶都出現了紊亂,他忘記了許多事情,而那個記憶中最寶貴的人,被他忘了個一幹二淨。


    他忘了那片海,忘了那滿山的桔梗花,也忘了那個有著世界上最明媚笑容的女孩。


    他把滄滄山,和滄滄山上的等候他歸來的少女,一起忘了個幹淨。


    懷善成了帝君,他又遇見了一個女人,叫茗悠悠。茗悠悠活著的時候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為守護自己的國家戰死在城門之前,天劫落下,就此飛升上仙。


    她大膽又潑辣,從初見開始就對他展開了猛烈的追求,絲毫不畏懼他是眾神之尊。


    她像是一簇熱烈的火苗,強勢地介入了他的生活。


    懷善起先不堪其擾,後來漸漸地,他習慣了茗悠悠身前身後追逐著他的模樣。


    他愛茗悠悠嗎?平心而論,他不愛。


    懷善從不自欺欺人,相比較茗悠悠這種潑辣的女子,他更喜歡溫柔內斂一些的,像是開在野山頭一朵聘聘婷婷的桔梗花。


    柔弱卻有力量。


    他把茗悠悠當做妹妹看待,可能是他在高位坐太久了,實在是太孤單了。


    有人肯來陪陪他,他貪戀那點自由的感覺。


    很快,茗悠悠要當帝後的消息在天界傳開了。


    懷善很生氣地責罰了亂傳謠言之人,然而卻止不住謠言的傳播。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很快就飛出了仙界,飛往四海。


    “你生氣了嗎?”茗悠悠穿著一襲緋紅色的長裙,側著腦袋望他。


    “有點。”他道。


    “喔。”她拖著長調“喔”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開玩笑道:“帝君,娶我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


    他冷下臉來:“悠悠,你知道我對你從未有過男女之情。”


    茗悠悠不滿地嘟了嘟嘴:“人家開個玩笑嘛,這麽兇做什麽。”


    懷善沒有注意到,茗悠悠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裏麵有晦暗不明的光在閃爍。


    茗悠悠從未告訴過他,她有一麵法寶,能看到那人過往最珍重之人。


    茗悠悠在那個人男人心中,看到了一個少女,一個如山茶花般清麗無雙的少女,笑起來比三月的桃花還要明豔。


    這是茗悠悠第一次生出,名為“嫉妒”的情緒。


    她嫉妒那個少女,那個神山之上,如同精靈一般的女孩。


    然而這些,懷善從來都不知曉。


    消息傳開之後,仙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位極為漂亮妍麗的少年。


    少年直奔淩霄殿而來,殺氣騰騰,帶來了滿身的煞氣。


    見到他之後,一言也不說,拔劍便朝他刺了過來,四座神仙大驚,連忙掏出各自的法寶護駕。


    最終少年被人拿下了,他畢竟年紀輕,在武神官聚集的地方能堅持這麽久,已經是後生可畏,天賦異稟了。


    懷善從高高的殿堂之上走下,麵容莊嚴,卻並不苛刻:“你是神山的神子。”


    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問道:“你來仙界做什麽,為何要刺殺孤。”


    慎之雖然被人製服,氣勢卻絲毫不減,他頭一揚,道:“我來替姐姐同你告個別。”


    “姐姐?”他一驚,心中莫名其妙地漏跳了半拍。


    什麽姐姐?什麽道別?


    他在說什麽?他怎麽聽不懂。


    茗悠悠眉頭一皺,有些慌張地趕忙開口:“帝君,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這裏交給我吧,您下去休息罷。”


    懷善抬手製止,踱步到慎之麵前。


    他並不打算懲罰他,一是因為他是神山的神子,這種自然萬物化作的精怪神仙是最難得的,他們是天地間最純粹的精靈,是天地的寵兒。


    他縱使身為帝君,也無權懲罰這些人。


    二是因為,眼前這神子的長相,竟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是一種久別重逢的熟悉感,懷善感覺頭疼無比,他似乎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麽呢?他絞盡腦汁地去迴憶,卻始終想不起一絲一毫。


    “帝君。”茗悠悠似乎有些驚慌失措,她三步兩步地跑上前,環住了他的臂膀,在旁人麵前是很親昵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的慎之,臨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這人既然有了帝後,再說任何話都沒了意義,反而會讓姐姐變得廉價和可憐。


    他的姐姐是神山的神女,才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哭泣。


    慎之閉上了眼睛,隻說了一句話:“這次過後,姐姐和你不再相見。”


    “別再來滄滄山了,那兒永遠也不歡迎你,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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