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的icu病房,最直麵生死的地方。


    傅慎之抱頭坐在一側的長椅上,額發垂下遮住了男人的神色,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長時間,久到讓人懷疑這是一座雕塑。


    胥子升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開口說話,什麽也沒說出來。


    玻璃窗外月色深沉,已經是深夜,彌漫的濃重夜色像是一張壓抑的巨網,沉沉地把天地萬物籠罩其中。


    傅慎之腳邊孤零零地飄著一張單據,已經簽了名,是一張病危通知書。


    大廳內是死一般的寂靜,甚至能隱隱聽到急救室中大型機器運轉地轟鳴聲,嗡嗡不休,聽的人頭皮陣陣發麻。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過得特別漫長,一分一秒都異常難熬。


    又不知挨過了多長時間,胥子升感覺眼眶有點發澀,他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慕川注意到胥子升的舉動,小聲地道:“結巴,你去休息一會,這兒我陪著先生。”


    胥子升搖搖頭,伸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努力地讓自己清醒一些。


    在生與死的這道鴻溝前,個人實在是太過渺小。此時此刻,急救室外的每個人除了內心祈禱,再也無法做任何事情。


    就在這時,icu閃爍的燈光滅了,在場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


    粗重的大鐵門被吱嘎一聲推開,走出來的醫生護士俱是一臉疲憊又嚴肅的神色,推出來的病床上躺著一個人,雙眸緊緊地閉著,好像睡著了一般。


    傅慎之像是被這邊動靜驚醒了,他極緩慢地抬起頭來,眼眶猩紅,麵色蒼白如紙。


    傅慎之踉踉蹌蹌地起身往這邊跑,他一向極注意儀態,此時卻腳步不穩,仿佛喝醉了酒,差點左腳絆到右腳摔在地上。


    動作狼狽滑稽,與以往矜貴自持的傅公子大相徑庭。


    傅慎之跑到病床旁邊,隻看了一眼,麵色更白了,身體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倒過去,胥子升和慕川連忙一左一右地架住他。


    男人閉上了眼睛,好像花光了全身的力氣,啞聲開口:“醫生,她怎麽樣。”


    醫生歎氣:“病危通知已經給您下了,這姑娘的心率好幾次都接近直線,我們差一點就要放棄了。然而姑娘卻始終吊著一口氣,不肯輕易咽了。”


    傅慎之麵色已經完全不能看了,慕川開口問道:“麻煩醫生,請問她是救迴來了嗎。”


    醫生搖頭道:“也算也不算,救是救迴來了,怕今後隻是個無意識形態的植物人了,唉,我們也都盡力了。”


    “幾成恢複可能?”傅慎之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啞得恐怖。


    醫生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詞句:“這個,先生,您也知道,那種車那種速度衝過來,這小姐沒有當場死亡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傅慎之又重複了一遍:“幾成。”


    醫生歎道:“一成不到,醫院之前從未有過先例。”


    傅慎之黝黑的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絕望情緒,他似乎想繼續說話,一張嘴,彎腰咳出了一口血。


    胥子升驚道:“先先先生,你你你……”


    傅慎之咳出這口血來,整個人勉強地清醒了不少。雖然神色依舊難看得要命,好歹身形不像剛才那般搖晃了,他伸手拭去了自己嘴角蹭的血。


    “一成也好,一成也好。”男人喃喃,像是在說給別人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成也好,一成就有希望,一成就有希望。”


    -


    京城,此時已經是半夜,街上僅剩的行人都是下了夜班,著急趕路迴家的打工人。


    一個乞丐模樣的道人蹲在路邊一路燈下,仰頭看著漫漫的夜色,如墨的天色上隻有伶仃幾顆星。


    已是黑夜,那乞丐卻穿著一身白袍,在黑夜中異常紮眼,仿佛一麵獵獵飄揚的白色旗幟。


    街上行人都感覺這是個腦子不好的神經病,唯恐這人突然發病掏刀捅人,都紛紛避之唯恐不及。


    菩提大師孤零零地仰頭看了一會夜空,伸手從白袍袖口取出一幹癟的饅頭,小口小口地咬了起來。


    一邊咬一邊自言自語地搖頭:“唉,老夫果然沒有看錯,有緣無分,有緣無分咯,可憐,可憐。”


    就在這時,有人往他身旁丟了一張紅色的票子,菩提大師眼睛一亮,饅頭叼在嘴裏就去抓那紅鈔票。


    嘴中熟練地道:“哎呦謝謝謝謝,好人好報好人好報,這位老板好生大方……”


    來人刻薄地嗤了一聲:“菩提,你就混成這個狗屎模樣,丟不丟人。”


    菩提大師表情有一瞬間的僵愣,然後很快就恢複如常了。他十分謹慎地把紅票子和吃了一半的饅頭一起收進袖口,確保都藏得嚴嚴實實了,這才仰頭看向來人。


    來人是個約莫三十歲的青年,細眉秀鼻,五官秀美,可以說是一個品相極好的美男子。可惜這男人眉眼雖說都極為好看,卻生得刻薄陰沉,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性子。


    這青年穿了一身黑色的道袍,與菩提這身瘋瘋癲癲的大白褂不同,青年的道袍平整講究,花紋繁蕪,一看就價值不菲。


    青年穿著這身衣服走在街上,並不違和,隻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絕美的古風小哥哥,而不是一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癲怪人。


    菩提歎道:“臭小鬼,好沒禮貌,見我不應該喊師父嗎?明明小時候那麽可愛的一小鬼,怎麽變成這樣了。”


    青年眉毛抽搐了一下,惱羞成怒道:“你再敢這麽叫我我揍死你,別以為仗著你老我就不敢打你了。”


    菩提裝模作樣地討饒:“哎呦呦,好可怕,好好好,我錯了,你是我師父,師父饒命啊。”


    黑衣青年臉色更黑了。


    菩提十分沒有誠意地討了兩聲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大白褂上的灰,抬腳想要離開。


    黑衣青年卻冷聲開口:“菩提,你為何要插手凡人姻緣的事情?”


    菩提背影一頓,卻沒有迴頭:“老夫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黑衣青年冷笑:“聽不懂是吧,那我告訴你,那兩人三生石上未刻名,注定了的有緣無分。你卻屢次出手幹涉,先是讓他們相遇,然後又贈與他們紅繩。”


    黑衣青年厲聲道:“你明知道,這次車禍是他們避無可避的劫,你卻要贈與那截紅繩,留下一線生機,菩提,你是何居心?!“


    菩提擺了擺手:“那不是老夫贈與的,那是施主花了兩百買的,老夫心善,便宜賣與他們罷了。”


    黑衣青年看模樣要被菩提氣昏過去:“那鴛鴦紅繩是無價之寶,你就這麽兩百賣出去,菩提,你猜這件事我要是稟報上去,天上能不能再容得下你?!”


    菩提頓住腳步,一臉嚴肅認真地迴過頭,那黑衣青年以為他要說正事,神色也一斂。


    菩提嚴肅地道:“你在怪老夫嗎?是老夫不想賣貴了嗎?!你評評理,你評評理,那鴛鴦紅繩究竟是哪位仙寮的手筆,做得那般廉價普通,老夫就算丟地上了也沒有人會撿。”


    菩提認真地道:“小鬼,老夫能兩百塊錢賣出去,已經是老夫忽悠人的功夫了得,不信你拿那紅繩出去賣,你賣五塊錢都沒有人肯買的!”


    黑衣青年:……


    媽的,這老不死的滑頭,問題重心是鴛鴦紅繩賣多少錢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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