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那個人又來來了。”


    “這是哪家的男人啊,長得這麽俊俏,老太太我活了一輩子,第一次看見這麽周正的人。”


    “怕是腦子不好使吧,怎麽每天都在那站著。”


    “嘖嘖,這長相,就算腦子不好使老娘也願意嫁,領迴家當個擺設小白臉,每天看著也高興。”


    ……


    踏著清晨的微光,梧桐巷裏走來了一群趕完早市的巷子居民。


    大多是婦女,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他們討論的對象是遠處佇立著的一個高挑男人。


    那男人身材修長,典型的九頭身比例,穿著一件立領風衣,看上去像是熱播韓劇裏高冷禁欲的長腿歐巴。


    男人沐浴在晨光中,不知道站了多久,額發已經被晨露潤濕了,乖順異常地垂了下來。


    婦女堆中有個頗為大膽潑辣的寡婦,衝著男人拋媚眼吹口哨:“小哥哥,我鍾意你。娶我吧,不收你錢。”


    傅慎之冷冷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群人,隻一眼就讓嘰嘰喳喳的一堆婦女安靜下來。


    男人的眼神太冷了,帶著刀戈兵刃般的瘮人寒意,又宛若千年未融化的霜雪,對上就讓人仿佛墜入冰窟。


    縱使那男人五官妍麗到驚豔絕倫,周遭的氣場卻讓人覺得高不可攀,是冰雪做的一個人兒,不敢起旖旎的心思。


    寡婦訕訕道:“不願意就不願意嘛,老娘還看不上你哩。嘿,這人什麽毛病,在這幹站著曬太陽嗎?”


    傅慎之並不迴答,又垂眸站在原地,站在那間四合院大門口的石獅子旁邊。


    他在這裏已經站了十天了,早六點站在這裏,晚九點離開,從未有半刻遲到。


    溫守仁前幾天還怒氣衝衝地趕他離開,後麵發現傅慎之出奇的執著,索性就由著他去了。


    不過溫守仁始終不給傅慎之好臉色看,對待他的態度也如同最初那般不肯改變。


    傅慎之不氣,不急,也不惱,他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學生,安安靜靜地罰站。


    他的小月亮說會幫他取得溫守仁的信任,他相信他的小月亮。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緩緩地流淌,轉眼到了中午。屋內左柚像往常一樣等著大家吃完飯後,拿了兩個粗麵饅頭,又裝了一碗溫水,端著要往門外跑。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陣蒼老年邁的聲音。


    “站住!”


    溫守仁喊他:“左丫頭,去做什麽。”


    左柚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試圖蒙混過關。


    內心叫苦,前幾天給大反派送飯,溫老先生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怎麽發了興致要管她!


    溫守仁瞟了一眼左柚:“丫頭,還是放棄吧,傅家的事情我不會摻和的。”


    左柚不知道怎麽迴答,就隻能撓頭嘿嘿傻笑試圖裝可愛。


    內心則不然,將近半個月的相處,以及原著中對這位老先生寥寥幾句的描述,左柚相信溫守仁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這件事情必須成功,她必須要讓傅慎之取得溫守仁的信任!


    否則,任何選擇都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溫守仁又道:“況且,外麵那位傅公子可是個金貴的人兒,這幾天的白麵饅頭吃的可是委屈他了。”


    這可不能裝傻了,左柚連忙反駁:“爺爺,小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從來都沒有嫌棄過饅頭,每次都吃得幹幹淨淨。”


    這句話是真的,傅慎之吃得了五星級餐廳裏麵珍貴的料理,也吃得下五毛錢兩個的粗麵饅頭。


    大反派站在街角啃饅頭,這個場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絕對難以相信!


    傅慎之一連吃了十天,頓頓午飯晚飯都幹吃饅頭配白水。可是他眉頭從來不會皺一下,隻專心致誌地吃完,模樣跟吃珍饈無異,吃完後問左柚要兩張濕巾擦手。


    左柚看著莫名有點心酸,也有點心疼。


    左柚道:“爺爺,他童年受過很多苦,您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您相信他這一會。”


    溫守仁沉默不言,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左柚就端起饅頭和溫水給院外的傅慎之送去。


    男人還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像是一隻收起獠牙的狼王,溫順得不像話。


    左柚把饅頭遞給他,說道:“信我。”


    男人點點頭,神色平靜:“我信。”


    轉眼,夜幕降臨。左柚和溫童在書房中安安靜靜地做衝刺試卷,屋外狂風亂做,瘋狂地拍打著門窗。


    左柚被這勢如破竹的風聲驚擾,擱了筆,今晚的風異常猛烈兇悍,像是山穀裏一群野狼在絕望地嚎叫。


    “你在擔心……傅老師嗎?”溫童遲疑了一下,也放下筆問道。


    左柚看著窗外,眉頭緊鎖,點了點頭。


    這風來得太猛了,傅慎之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怕是不能禦寒啊!


    這時候,有人跑進了客廳,咋咋唿唿的聲音在書房都能聽見。


    李軒軒嚷道:“下雪啦下雪啦啊,下好大的雪啊!”


    左柚一驚,跑到窗邊仰頭望去,果然,滿天的雪花大如鵝毛,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似柳絮飛滿城,在隆冬的黑夜中,美得驚心動魄。


    左柚心髒慢跳了半拍,當即就要往屋外跑,突然聽到屋內的溫守仁喝道。


    “左丫頭,別出去!讓他在外麵站著!”


    左柚身體一僵,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什麽,迴頭和溫守仁對視一眼,腳步慢慢的停了下來。


    屋外,落雪紛飛,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如同精靈漫步,勢要把天地萬物都覆上一層銀霜。


    雪下了整整一晚上,屋外嗬氣成冰,屋內暖燈昏黃。


    直到雪勢漸漸減弱,風也不在怒吼,而是蕭蕭地刮過窗欞。


    時間將近九點,溫守仁率先推開門,像是要把人撕裂的冷空氣鋪麵而來。左柚早已等得心急如焚,門一開就往外衝去。


    踏出屋門,才發現院內的雪已經下了一指多深,一腳踩上如同陷入沼澤下陷進去。


    左柚一腳一個雪坑,腳步有點踉蹌,向大門外奔去。


    猛地推開大門,看到那佇立在雪地裏渾身上下落滿霜雪的人兒的時候,左柚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唰地一下就湧了上來。


    慶幸、心疼、酸楚……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下把她壓垮下去,左柚帶著哭腔喊道。


    “小叔叔!”


    彼時左柚圍了一件朱紅色的圍巾,圍巾在風中獵獵,是在這漫天銀裝素裹中唯一的鮮亮色。


    聽見聲響,傅慎之極慢極慢的抬起眼,他的臉本就白,此時更是毫無血色,像是一戳就破的薄薄一片紙。


    然而男人的神色十分平靜,眸色黝黑,瞳孔中倒映出一個寄著紅圍巾向他奔跑而來的少女。


    傅慎之就笑了,一開口,聲音沙啞至極:“小孩,你來了。”


    左柚感覺熱乎乎的眼淚淌過臉頰,寒風一吹,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


    她顧不得那麽多,胡亂扯下自己的紅圍巾踮起腳一把圍到傅慎之的脖子上。


    傅慎之蒼白的麵龐倒映著鮮紅的圍巾,色彩對比極其明顯,病態又美豔。


    左柚觸碰到傅慎之,才發現男人渾身上下冷得像一塊凍鐵,全無一絲溫度,手指碰到被冰得生疼,那種寒意一直滲到骨頭縫裏。


    左柚發起抖來,她忙手忙腳地脫下自己的厚羽絨外套想給傅慎之穿上。


    傅慎之注意到她的舉動,身體因為凍僵了行動極其緩慢,很輕緩地搖了搖頭:“丫頭,你穿著。”


    左柚不肯聽她的,脫下來就往男人身上裹,她的外套太小了,傅慎之根本穿不上,她就當成棉被裹在傅慎之的衣服外麵。


    傅慎之似乎有些生氣,剛想說什麽,一陣年邁滄桑又頗有氣勢的聲音傳來。


    “進屋吧。丫頭,扶這小子一起進屋吧。”


    左柚瞳孔驟縮,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激動的。


    溫守仁似乎歎了口氣:“這小子有句話說的沒錯,既已是局中人,就休想要獨善其身。這趟渾水我既然蹚了,就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丫頭,扶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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