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灰褐的天空中似是有人打翻了一盆朱砂,數萬裏雲彩皆染上了這平靜卻美好的赤色。


    平陽村位於大楚與大燕的邊界,北邊屹立著長央山,長央山地形崎嶇,高聳入雲,千年來,能越過長央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山頂的積雪融水匯聚成河,以平陽村為源,流淌過整個大楚西北,養育著西北的百姓。山的另一邊,便是大燕的領地。


    阡陌相通,雞犬相聞。吃完了晚飯的人們漫步在房屋間的小巷子中,與各家侃聊著各家事。


    “張嬸呐,你家那個咋今個又沒瞧見人呢?”


    “別提了,那死鬼每天就知道賭賭賭!這會兒估計又跑到城裏頭賭坊去了!”


    “聽說村口趙老棍兒最近一直往家裏添置新家具,我聽人說,他要準備娶媳婦了?”


    “嗬!就他那癟三樣?這方圓十裏哪家小媳婦瞎了眼看上了他?”


    “大楚又贏了!”


    “啥子玩意兒贏了?”


    “就內啥,與燕國打仗嘛,聽我兒子寄迴來的信,說他們已經破了那大燕的嘉···嘉什麽關,我兒子還因此由一個小兵成了百夫長哩!”


    “哎呦!有出息啊!這一看就是個做大將軍的料!老李啊,到時候成了大老爺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鄉親們呐!”


    “哪裏的話?大黑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有出息了肯定不會忘了村裏的啊!”


    ······


    “王嫂啊,賣炭迴來了啊?”與眾人聊了個盡興後,張嬸看著天色已晚,正打算迴家,卻與進城賣炭火迴來的王嫂碰了個正著。


    “最近這天暖和了些許,炭也不好賣了”穿著一身滿是補丁的青布衫的婦人憨厚一笑,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淹沒在堆起來的皺紋裏。


    “你也是可憐見的,家裏頭唯一一個當家的都被征去參軍了,就剩下三個姐兒和一個小哥兒,這日子可難過活哦!”張嬸麵露哀色,神情有幾分憐憫。


    “再怎麽難過活也得過啊!總不能讓那幾個小的餓死吧?”王嫂悲歎了幾句,挑著剩餘的木炭向家裏頭走去。


    “她要是能多生幾個兒子,也不至於這麽慘······”張嬸看著她愈行愈遠的背影,莫名感歎了句,然後轉身迴了家門。


    和往常一樣,招唿了幾個兒女吃完飯後,便將家門給嚴實鎖上了。以至人定之時,家家戶戶皆熄滅了燈燭,準備入睡。


    網嫂子坑上鋪好棉被,又往坑裏添了幾把柴火,將坑燒的熱熱乎乎的。“大妞,二妹,三寶,四喜!你們還杵在門口幹嘛呢?還不快來睡覺!”


    大妞是大姐,膽子也比較大,指著緊閉的門板對王嫂說道:“娘,外麵有哭聲。”


    “哭聲?”王嫂心裏一驚。她還是個姑娘家都時候曾聽村裏頭的老人說過:這小孩子啊,眼珠子比大人的幹淨得很,能看到些不幹淨的東西。莫不是因著家中當家的也出去有些日子了,家中陰氣盛了些,招了那種髒東西?


    “這大半夜的,哪來的哭聲?”


    “是有哭聲,四喜小時候也是這樣哭的!我記得明明白白的!”


    “這跟你妹妹又有什麽關係?肯定是你聽錯了!”王嫂搖頭否認道,“這麽晚了還不去睡覺,還在這神神叨叨的,找打是吧?你自個兒犯渾不要緊,別帶壞了你弟弟!去,快去睡覺!”


    大妞無奈,起身牽起弟弟妹妹們,向王嫂道了句晚安後,便迴了自個兒的房間,帶著弟弟妹妹們睡下。


    ——


    待她們睡著後,王嫂卻又悄悄爬起來,借著色將門打折、欲一探究竟,


    “哪有什麽哭聲?這丫頭盡胡說八道…”外麵安靜得隻聽得見大風刮過的聲音,別說嬰兒了,連個大人的人影都瞧不見。“真得好好管這丫頭了……”


    話還未說完。周國突然響起稚兒“咯咯”笑的聲音,卻不清楚從哪來的。王嫂心裏一驚,但仍壯著膽子朝門外頭吼了句:“誰,誰在這裝之中弄鬼的?快給我出來!”


    四周突然安靜,那人似是被吼住了遲遲不作聲,過了一令兒,某處傳來嬰兒細微的哭聲,而且越來越大,哭得個撕心裂肺。


    王嫂突然就慌了,從家中取出蠟燭,尋著哭聲去。


    “我勒個去有…誰家小孩這麽駭人?”大夜的這麽個哭法,要是個膽小的早就被嚇暈了。哭聲的源頭不遠,就在她家對麵的小河旁。王嫂舉蠟燭在河岸邊踱步尋找終於在河邊那棵老柳樹下找到了一個用上好綢緞包裹著的不過一歲的女娃。


    女嬰麵色紅潤,哭紅了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著,淚流得滿臉都是。王嫂將蠟燭吹滅,把女娃抱好,細聲哄著:“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好丫頭最乖了,哭臉羞羞——”


    說來是奇怪。這長得個白白胖胖的,又穿得這麽好。實在像有錢人家的孩子。“這年頭混亂的,怕又是哪個大戶人家為了逃難給扔下的吧。”看著懷中被哄開了玩泡泡玩的小娃,王嫂被逗得一笑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也是怪可憐的…。”


    此時天邊已走出一抹白來驅散了幾片陰暗,王嫂撿起女嬰身旁的小包袱,終是無奈地將她抱進家門,


    女嬰看上去是一副大戶人家的模樣,卻一點也不挑嘴,喂了幾口湯汁後便沉沉入睡。王嫂獨自坐在炕頭,拆開手裏的包裹。裏麵隻有一個木珠子和五塊金磚,除此之外連封信都沒有。不過有沒有關係真不大,王嫂也不認識字,村裏光唯一識字的也隻有高季才,高秀才這人極其虛榮,這女娃來頭又不小,他要是知道了,絕對會揪著這女娃不放,


    “撿著這個娃子,終竟是好是壞啊?”麵前的五金磚擺得整整齊齊的,隨便一塊都足以讓他們家過上富裕的生活,這五塊加起來怕是直到這女娃子長大嫁人都還用起了。估計她父母也是這麽想的,送五塊金磚,然後養她表大。


    王嫂思考了會兒,把包袱重新包好,隻將那顆不起眼的木珠子拿出來放在女嬰的懷中。


    地平線升起一道亮光,初升的新日跳動著,徐徐上升,驅散黎明之前的黑暗。袖白色的天空染上了些許朝紅,有著些許朦朧,卻又非常幹淨,女娃微睜開眼睛看了下四周,翻個身抱著木珠子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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