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相信李承衍會娶鄭三琯的人,大約也隻有鄭三琯一個。


    「若這事放在平時,我不會放在心上。」師父憂心忡忡,「這世上男歡女愛算得了什麽?三琯就當白/嫖/了個鴨/子嘛,何況李承衍這般極品/鴨/子,怎麽都不會是我家小三琯兒吃虧嘛。」


    程雲:「…」


    「可三琯性子烈。」程雲迅速接口,似是生怕師父有這般想法,「莫說李承衍納她為妾 ,就算李承衍三媒六聘,在她眼裏,都和強/暴無疑。」


    「她不肯屈服,恐怕就會受苦。」程雲神色凝重,「師父,救太上皇這件事,不若交給我罷。你老人家不必涉險。」


    師父微笑:「兩軍對峙正是關鍵,你我卻要偷了太上皇送給敵軍。」


    程雲也淺淺一笑:「我若勝李承衍,定是在戰場上。犯不著扣了他爹抹黑他。」


    少年意氣,坦坦蕩蕩,一身月光,如星空明亮。


    師父含笑看程雲,眼神中滿是欣賞:「不愧是定王和阿翡的孩子。」


    「明日子時,你在北安門外等我。」師父迅速說,伸手製止了程雲要說的話,「別逞強。你飛簷走壁的功夫再好,都敵不過宮中禁衛的火眼金睛。」


    四皇子靠兵變上位,軍權未穩。宮中此時守衛森嚴,絕非平常人可涉足。


    師父要偷天換日,將太上皇偷出來,必得親自上陣,才能入宮見到太上皇。


    「備好車馬,備好水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帶太上皇到定王營帳中,到時,李承衍自會安排好一切。」


    第43章 調虎離山 萬歲,大事不好了


    七月七日長生殿, 夜半無人私語時。


    齊王營帳百丈外,齊魯大地一馬平川。農田萬頃,卻因連年的災荒與戰亂荒廢。


    營帳裏張燈結彩, 卻毫無喜氣, 處處死氣沉沉。


    三琯一身粉衫, 一動不動坐在營帳的矮榻上。門簾高高撩起, 往來賀喜的人遠遠望佳人一眼,飲上一杯水酒。


    齊王與兵士同飲, 連灌十餘杯,醉得人事不省, 半步都沒有踏入新婦的帳中。


    千裏之外, 月黑風高。


    寧壽宮中, 太上皇病情突轉其下,高燒不退, 脈象極是兇險。


    診治的太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若請華山派清虛道長前來, 興許驅除邪氣,太上皇便能醒轉。」


    宮中人人都是人精,不願背太上皇薨逝的黑鍋。


    四皇子怒極, 一腳踢倒了太醫:「沒用的東西!」


    他掀開床幔撲在床上, 口中嗚嗚咽咽哭喊父皇,眼中卻無半滴淚水。


    「老東西要死就盡快!」四皇子壓低聲音, 陰惻惻地笑,「放心,等你死了,我就召你寶貝兒子來奔喪,再送他與你合葬,圓你父子情深。」


    華山派沖虛老道何嚐不知太上皇大限將至?


    此情此境, 人人想著明哲保身,如何會湊上前來趟這渾水?


    四皇子著人三番五次去請,小宦官抖抖索索地前來迴話,都說沖虛道長身體欠安,不能前來。


    第四次上,四皇子一把揪起那小宦官的衣領:「今夜,他想來也得來,不想來也得來!」


    三更時分,宮中寂靜,太和殿廊柱重重,如百鬼夜行。


    沖虛道長一襲灰袍仙風道骨,站在寧壽宮的白玉柱前。


    拂塵輕揮,隱約似有水霧。他雙掌對搓,隻一霎,掌心中仿佛生出幽幽藍火。空氣中漂浮著磷粉的氣味,白煙陣陣。


    一朵又一朵雪白的蓮花從沖虛道長的袖 中跌落,宛如神邸下凡。


    四皇子看得不耐煩,在心中連翻白眼,麵上卻裝得恭敬非常。


    更鼓聲響,天邊漸漸泛白。


    太醫從內殿衝出來,滿麵喜色:「太上皇燒退疹出,連用兩碗稀粥,想是無礙了!」


    四皇子一愣,眼中怒氣一閃而過。這世上哪有不盼著老皇帝死的新皇呢?


    他口中說:「父皇大安,天下大幸。」


    卻在抬腳離開寧壽宮,與師父擦身而過的時候冷冰冰道:「沖虛道長果真好本事。隻是這起死迴生的仙術,還是日後留著救你自己罷!」


    四皇子守在太上皇病榻前伺候湯藥足足一日夜,迴到承幹殿沉沉睡下。


    次日辰時,寧壽宮的小太監披頭散髮跑來,在承幹殿外的白玉階上磕得頭破血流,哀啼道:「不好了!萬歲,大事不好了!」


    四皇子從夢中驚醒,猛地抓過身下寶劍:「可是十一攻入宮了?」


    小太監膝行入殿,臉色白得如鬼一樣。


    「萬歲,大事不好了!」


    「太上皇,太上皇他變成蝴蝶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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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蛻塵埃外,蝶夢水雲鄉。


    齊王營帳內,紅燭漸漸燃燒至盡。三琯枯坐整整一夜。


    帳簾落下,透不過天邊漸漸露出的日光。


    有沉重的腳步聲往營帳處來,三琯的心漸漸提到嗓子眼。


    營帳外守著的侍女卻捂著嘴嬌笑:「昨日王爺醉酒,今晨才剛入帳。將軍莫來擾,不然我們姑娘要惱的。」


    那腳步聲便又遠了。


    三琯眉頭緊鎖,凝望著身邊空蕩蕩的床鋪。不知哪裏飛來一隻雪白的蝴蝶,由帳簾下鑽入,落在了她的肩頭。


    蝶翼輕扇,溫柔的觸感像是年幼時,師父落在額頭上的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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