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青一拍掌,懊惱道:「哎呀,差點忘了跟你說,我姐姐昨兒夜裏往家中來信了,提了幾句寧妃和麗嬪的事和我的親事,還說了讓我母親多注意楊家的動向。」


    這句話包含的內涵很多,第一層,惠嬪能跟家中提起寧妃和麗嬪,必定是宮中發生了什麽不小的動靜,穆筠嫻猜測,一定是和上次露凝香的事情有關,隻是不曉得她的姐姐有沒有受到什麽委屈。


    第二層,把何敏青的親事和郭家的動向聯係起來,大約也不難猜了,看來是楊家把注意打到了長平侯頭上,惠嬪肯定不願意寧妃占這個便宜。


    穆筠嫻問道:「你母親可對你說過什麽?」


    何敏青道:「我娘哪裏禁得住我撒嬌呀,她跟我說就等著侯府的意思了,若是再請了我和母親去作客,該爭的便要爭了,若是沒有,至少不能便宜了楊家!」


    以群輔正三品兵部左侍郎楊士謙為首的一黨西黨,與以首輔正二品吏部侍郎宋元賢為首的東黨,兩黨人勢均力敵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拋開後宮娘娘們的明爭暗鬥不論,何家也絕對不會白看著長平侯這塊肥肉掉進楊士謙的嘴裏。


    穆筠嫻追問:「旁的沒說?」


    何敏青搖搖頭道:「沒說。」


    何夫人沒說這事,那麽說明皇宮裏要麽是皇後和惠嬪這一方無得無失,要麽就是有些事何夫人還是對何敏青選擇了隱瞞。


    穆筠嫻認為是後者,因為有弱精之症的皇帝吃壯.陽藥物不僅對後宮,乃至於對整個大明社稷都是非常重要的事,即使穆筠嫚不打算聲張這件事,也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縱容了皇帝。


    畢竟是嫡親的姐妹,以穆筠嫻對姐姐暴脾氣的了解,她挺為穆筠嫚擔憂的,再好的夫妻感情可經不住拿這種事去敗,何況最後吃虧的肯定是女人,因為穆筠嫚不是普通命婦,她身為皇後沒有和離的權力,她隻能選擇住坤寧宮,或者冷宮,而這背後牽扯的是穆家整個家族的榮辱與共。


    懷著淡淡的擔憂,穆筠嫻不再過多地從何敏青這裏打聽後宮的事,而是轉問她:「侯爺要是真看中了郭初雪怎麽辦?」


    此話一出,何敏青捂著胸口,一副很是受傷的表情,痛心疾首道:「那我寧願天天進香拜佛,求求菩薩讓長平侯娶了你!!!」


    穆筠嫻瞟了何敏青一眼,道:「似乎是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何敏青一臉鬱悶道:「因為除了你,這京城也沒有誰的身份配得上長平侯了,隻不過侯爺未必是個看重出身的人,所以你別說,郭初雪還真有可能,她的孝期也過了。」


    哀歎一聲,何敏青道:「仙仙,你說三年前侯爺為何撂下親事去了漠北,若是那時候定下了親事,不正好錯過了郭初雪麽?簡直是天大的好運呀!」


    穆筠嫻當然知道為什麽,隻不過這是魏長坤的秘密,或者說,是她和魏長坤之間唯一的秘密。祖母不是說了麽,兩個人之間有了共同的秘密,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這種關係,比什麽都牢靠。


    不管是出於尊重魏長坤的隱私,或者是因為穆筠嫻一點點小私心,她都不會把這事說出來,遂含糊了兩句,把何敏青糊弄了過去。


    何敏青積壓了一整夜的怨氣終於在今早上吐了個幹幹淨淨,臨走前她還憤憤道:「我絕對不會讓侯爺娶郭初雪的,哼哼,不就是長的賢惠麽,我也讓我娘把我教得賢惠些!」


    穆筠嫻忍不住打擊道:「要不你先讓你娘把你兩個哥哥送給你的長.槍、長鞭和火銃都轉送給我?」


    何敏青一臉為難道:「不行不行的!」這些都是她珍愛之物,沒了這些東西,她甚至會覺得自己和「英姿颯爽」都不沾邊了,糾結一番還是道:「我還是迴去再考慮考慮。」


    侯爺雖好,何敏青也隻是說想仰望一下,真要讓她為了一個有些觸不可及的人放棄愛好了多年的東西,並且改變脾性,還是算了罷!


    送走了何敏青之後,穆筠嫻居然發愁起來了,這麽多人盯著長平侯府……他總會有些麻煩的罷?


    好在魏長坤不是等閑人,想把手伸到他身邊,可沒有那麽容易,黨派之爭再厲害,也沒法左右他的想法,整個大明,都沒人能左右他的意誌。


    就在這樣的期待之中,去長平侯府做過客的世家大族們一等再等,終究是沒等到歲羨榮給一個準信兒出來。


    衛靜眉等了三天,也沒等到侯府的帖子,她算是死心了,便是長平侯府再如何尊貴,這世上也沒人能讓她的寶貝乖孫女放下身段,仙仙隻能是被人求著娶進門寵愛一生,這才是她該過的生活。


    後來衛靜眉還聽說侯府沒有再邀請任何一家人,她就納悶了,長平侯這是……不喜歡女的?


    杜氏腦子更簡單,她不光這麽猜測,並且在衛靜眉和穆先衡麵前這麽說了:「哪有二十三歲還不著急娶親的男子?要不是有隱疾,要不就是不喜歡姑娘家,哎,可惜了那張好皮相。」


    穆先衡瞪了著調的妻子一眼,道:「渾說什麽!」


    當年魏北望出征的時候,穆先衡頂著侯位跟去做了個副將,主帥猝死的事,他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魏長坤為什麽忽然去了漠北呆了三年,他大約是明白的。


    身為人父的穆先衡很能理解一個已經知事的孩子,忽然父母雙亡的痛苦和迷惘,更不消說定國公還是那樣的死法,大約身為其子,實在不能接受吧。


    對於當年的事,穆先衡不是沒有懷疑的,倒不是說有什麽證據,而是出於對魏北望的了解,從而產生的微妙的信任。隻是事情過去多年,都蓋棺定論了,他一個外人也就不好深究。當魏長坤執意去漠北的時候,他就知道,或許有些陳舊的真相,未必是那麽迴事。


    一些捕風捉影的東西,穆先衡也就沒有和母親與妻子提起,隻替魏長坤道:「男兒誌在四方,二十三雖然大了些,但是三十才娶妻的武將難道還少麽?別用你婦人的眼光在背後編排別人。」


    杜氏沒好氣地看了丈夫一眼,道:「咱們戎兒今年滿打滿算也二十八吧?你孫子都十歲了!」


    這麽比起來,魏長坤似是有些毛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著魏北望的緣故,穆先衡終究是沒法說出長平侯的不好,別扭地皺皺眉,也就不說話了。


    杜氏卻一臉奇怪道:「你替他說個什麽話,難不成你看上他了?」她的聲音尖了起來,道:「穆先衡!咱們家已經有一個嫁進宮了,仙仙的婚事若是沒我點頭,你想都別想!」


    犧牲子女換來顯貴,杜氏身為一個母親,做不出來這種事。


    穆先衡也惱了,當著母親的麵就衝杜氏嚷道:「當年蠻蠻不也是喜歡皇上的麽?難道是我狠了心逼她的?」


    衛靜眉一個頭兩個大,嘴角沉了沉,道:「行了!你們倆別老翻舊賬了。」


    杜氏眼圈紅了,她這輩子光明磊落,沒做過什麽虧心事,若說有什麽愧疚的,那就是待三個子女還不夠好。


    衛靜眉也是做娘的,而且長孫和長孫女為穆家付出這麽多,她不可能沒有看在眼裏,便勸慰杜氏道:「仙仙的婚事不光要你過眼,我也要親自掌眼。」


    杜氏轉笑道:「母親的眼光媳婦還是信得過的。」她更在乎的是衛靜眉看重穆筠嫻的這份心思,在穆家絕對是獨一份兒。


    衛靜眉見兒子兒媳消停了,才繼續道:「長平侯遲遲不定親,你也旁敲側擊地打聽下,若是因著什麽隱疾之類,便罷了,我也舍不得仙仙受這種委屈,你再去給仙仙挑選其他的世家子弟,或是有其他緣故,你若知道了也來同我說一聲。」


    杜氏應下了,見婆母再無其他事情吩咐,便告了辭,撇下穆先衡自己走了。現在要開始給寶貝女兒挑選夫君,她連馬吊都不怎麽打了,丈夫什麽的,就更可以暫時先不搭理了。


    穆先衡最近很是受妻子冷落,一看杜氏走的這麽不拖泥帶水,話都不跟他說一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衛靜眉捕捉到兒子那一絲絲異樣的情緒,扔了個冷眼過去,道:「你們新婚當初,沒兒沒女的時候她當然圍著你轉,現在小女兒也長大了,她有她的事要忙,丈夫再不是心中第一人了,怎麽?心裏難受了?」


    親娘就是親娘,兒子什麽德行衛靜眉再清楚不過,穆先衡厚著臉皮道:「哪、哪有,不過是看她這般匆忙行事……」


    「得了,在我麵前還裝個什麽裝?」


    穆先衡不說話了,他隻感慨道:「人真是不能犯錯,一個錯處能跟著我一輩子!」


    衛靜眉隻道:「那要看是什麽錯兒,你原先娶杜氏的時候就答應了她,絕不納妾,都有了一雙兒女了,你是怎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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