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宗瑜緊隨著秦重,飛奔到了山坡之上,急慌慌攔住了秦重。


    “老大,請手下留情啊。”郎宗瑜低著頭,不敢看秦重的眼睛,懦懦說道。他此時求情,自然是因為黑虎寨兩年的情分。但是,石開世對秦重起了殺心,秦重要殺他,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也因此,郎宗瑜神情極不自然,因為他沒有立場。


    “看在我兄弟麵子上,今日可以饒你不死。”秦重沒有讓郎宗瑜為難,退後了兩步說道。


    石開世死裏逃生,渾身早已被汗水濕透,怔怔的望著秦重,一時還迴不過神來。當了幾年山大王,石開世漸漸養出了一身戾氣,從來頤指氣使。但是今日,秦重的威猛嚇破了他的膽。


    此刻,石開世委頓在地,再無一絲大當家的氣勢。


    “大當家,你先起來吧。”郎宗瑜扶起石開世,並未因他的絕情而生氣。


    “但是。”秦重話聲一頓,冷冷盯著石開世說道,“秦某有兩個條件,你得應允才行。”


    “老大你說,大當家肯定會應允的。”郎宗瑜見石開世低頭不語,連忙開口說道。


    “第一,放了擄來的百姓,不得事後報複。”秦重說道。


    “好,好,放,放。”郎宗瑜頭點的撥浪鼓似的,滿口替石開世答應下來。


    “讓他自己說話。”秦重沉聲說道。


    這時,石開世終於抬起頭來,望了秦重一眼,神情卻是複雜難明。緩緩的推開郎宗瑜,背轉身,向一旁的眾土匪走去。十數名土匪,如今還站著的隻剩下三人,其餘皆被秦重打死打傷。


    滿地屍體狼藉,支離破碎,血水順坡直往下淌。還有幾人重傷未死,高一聲低一聲的痛叫,斷胳膊斷腿根本爬不起來。看見石開世走過來,登時哭喊起來。眼淚鼻涕一把,好不淒慘。


    “是我害了兄弟們,石某對不住兄弟們啊。”石開世悲從中來,猛地蹲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


    “大當家?”


    “大當家,這是兄弟們的命,不怪大當家。”


    .........


    郎宗瑜看著石開世痛哭,心中不忍。偷偷抹一把眼睛,轉過了頭去。秦重不以為然,冷眼望著石開世和剩下的幾名土匪,沒來由的生出幾分厭惡。不過演一場兄弟情深,遮掩狼狽醜態而已。


    秦重心中不耐,轉頭看去了一邊兒。離著幾步遠,一具床子弩匍匐在地,弓弦已經鬆開。方才,正是這具床子弩發射的弩箭。雖然弩箭被磕飛,但是強勁的衝勁兒,給秦重留下深刻印象。


    弩箭迅如閃電,重逾千斤,絕非尋常人可以抵擋。


    而在戰場上,床弩一旦發射,往往就是穿糖葫蘆一般,令人聞風色變。而如此軍國重器,卻出現在土匪窩,背後的事情隻怕絕不簡單。然而,秦重已耽擱了多日,不敢再橫生枝節。


    掄起鐵錘,直砸向了床子弩。“啪”的一聲,床弩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木。


    巨大的聲響,驚得石開世一陣哆嗦,眼角直跳。幾名土匪的哭聲,也被秦重嚇得止住,怯怯的看過來,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點點向退後。此刻,秦重就是兇惡的殺神,唯有遠離才會安全。


    “劉安。”石開世沉吟半刻,終於開口說道,“去穀裏一趟,放了鄉親們迴家吧。”


    “是,是。”劉安偷看秦重一眼,結結巴巴的應著,撒腿往山穀跑去。


    秦重聞聽石開世之言,拎著雙錘走了過來。一伸手,遞還給郎宗瑜。鐵錘之上,已經沾滿了白的紅的,甚至還有碎骨茬子,變得狼藉一片。郎宗瑜看一眼自己的鐵錘,忍不住幹嘔起來。


    一轉眼,秦重盯上了石開世,臉上似笑非笑,盯的石開世惴惴不安。


    “第二件事,我兄弟郎宗瑜,今日救你一命,足以還清當初收留之恩,日後再無瓜葛。”


    “好,從此再無瓜葛。”石開世神情頹喪,點頭說道。


    “很好。”秦重眉頭一挑,又往石開世身邊走了兩步,“我兄弟的事說完了,現在說說咱倆的事。”


    “咱們?什麽事?”石開世嚇了一跳,剛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


    “怎麽?莫名其妙的把小爺抓來,都不給賠償嗎?”秦重眼睛一瞪,神色不善起來。


    “賠償?啊,賠,賠,賠。”石開世緩過心神,一疊聲的答應著。


    “嗯,看你也沒啥值錢貨,那匹馬將就吧,小爺就收下了。”秦重說著,一指不遠處停著的一群馬。其中一匹渾身黑色,個頭高大矯矯不群,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良駒。


    這一群馬匹,正是石開世一眾人坐騎,此刻倒是悠閑吃草,不似他們的主人,都已成亡魂。


    “好。”石開世不得不低頭,一咬牙說道,“既然秦爺喜歡,就騎了去。”


    “另外,那張三石弓,本就是我的吧?”秦重記得,這撥人射出的第一箭,乃是由三石弓發射。然而,三石弓卻並不是尋常物件兒,有錢都不一定買的來。


    一個土匪窩,哪來的三石弓?定然是自己的那一具,被土匪得了去。


    “是,是,是,這就還給秦爺。”果然,這弓正是秦重的三石弓。那晚,秦重被迷煙熏暈,腰刀和硬弓,自然都被土匪搜走。而那對鐵錘怪模怪樣,又是異常的沉重,誰也提不起來,被土匪舍棄。


    石開世一邊說著,一邊四下踅摸,找到了丟在地上的硬弓,連忙一把抓起,恭恭敬敬的端給了秦重。


    方才第一箭,正是石開世發射,體驗了一把三石弓的強勁。誰知,還沒焐熱,就得還迴去了。


    秦重接過硬弓,一轉頭,衝郎宗瑜說道,“傻站著幹甚?去牽馬啊。”


    “哦。”郎宗瑜迷迷糊糊,卻直衝那匹黑馬過去。心裏對秦重,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三言兩語,硬是訛了石大當家一匹寶馬。這匹馬可不得了,方圓百裏大大有名,號稱日行千裏。


    平日裏,石大當家寶貝的跟兒子似的,旁人摸一下都不樂意,如今卻不得不賠給秦重。


    “走了,走了。”秦重吆喝一聲,當先往山坡下走去。


    郎宗瑜原本牽來了兩匹馬,以作為兩人的代步。如今得了一匹寶馬,剩下那匹就成了馱馬,背上馱著郎宗瑜的鐵錘,跟在寶馬身後得得小跑兒。郎宗瑜體驗著黑馬的速度,不由意氣風發。


    石開世站在山坡上,望著遠去的秦重二人背影,恨恨的一跺腳,眼神裏戾氣彌漫。這個跟頭栽的大,不僅折了十幾個兄弟,臉麵都被人踩進了泥裏。此仇不共戴天,早晚非報不可。


    山坡下,一群群衣衫襤褸的百姓,緩緩走出了河穀,心頭惴惴不安。誰也不敢相信,黑虎寨竟發了善心,肯放他們迴家去。多少想到,或許是因為秦重和郎宗瑜,但也隻是猜測而已。


    誰也無法相信,僅憑兩個人,又豈是黑虎寨的對手?


    對這些事,秦重已經不再關心。最後關頭,逼迫石開世放了百姓,他已是盡了力。至於以後如何,那就是個人的命了,他想操心也操心不來。此刻,眯眼看著縱馬飛奔的郎宗瑜,心情一下變得愉快起來。


    郎宗瑜天賦異稟,日後稍加鍛煉,必是一員縱橫沙場的猛將。


    有郎宗瑜帶路,秦重二人很快來到了龍泉村。村裏剩下老人孩子還有女人,青壯都被土匪抓走,整個村子也失去了活力,一片哀哀戚戚,愁雲慘淡。他倆一進村,女人們登時大驚失色。


    一陣雞飛狗跳,街麵上再不見一個人影,家家關門閉戶。


    來到王老爹家門前,秦重翻身下馬,上前叫門。說是門,其實隻是低矮得籬笆圍牆,幾根木頭一紮,這就是門了,還沒有到秦重的腰高。院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王家嫂子,莫要害怕,是俺秦重迴來啦。”秦重喊了一聲,廂房門簾一挑,露出一張臉來。


    “真是秦家兄弟?”女人怯怯的問道。


    “是俺,嫂子放心吧。王老爹他們一會就迴來啦。”


    “真的?”一聲驚唿,王家嫂子還有兩個孩子,都搶出門來。但是,下一眼看見郎宗瑜,又是一聲驚叫,倉皇逃進了屋去,兩個孩子被母親的舉動嚇到,哇哇的哭鬧起來。


    這時,主屋裏走出一位婦人,打量著秦重和郎宗瑜,也似是不敢相信。


    “大嬸,莫怕,他已改邪歸正,隨我投軍去。”秦重無奈,隻得慢慢解釋。


    好說歹說,老婦人終於相信了秦重,上前打開了柴門。就這柴門,秦重一腳就能踢碎,但是他不能。寧可耐著心一通解釋,也沒有耍橫闖進門來。


    “俺兒和老頭子,真的就要迴來了嗎?”老婦人再次問道,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他們步行慢,不過天黑前,總能到家了。”


    “好,好,好。”老婦人說著,顫巍巍往廚房去,要給秦重二人做飯。


    郎宗瑜一直低著頭,不肯進院子裏來。秦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勉強,取了自己的鐵錘,用麻繩一拴,搭在了馬背上。這個怪模樣的鐵錘,立馬引起了郎宗瑜的注意。


    “老大,這是你的兵器?”郎宗瑜沒見過這樣的鐵錘,很是詫異。


    “現在還不是。”秦重端詳著鐵錘,心裏已有了改造的方案。


    “啥?”郎宗瑜聽不懂,眉頭都皺了起來。


    “還不去找你的秀琴?道個別啥的?以後可見不著了。”秦重忽然望向郎宗瑜,促狹的說道。


    “你?我?嗨。”郎宗瑜騰的漲紅了臉,一時手足無措,也不知該怎麽迴應秦重。


    “快去吧,我在村口等你。”秦重知他不好意思,立馬催促道。


    “那俺去了,你等著俺啊。”到了這裏,郎宗瑜早已心癢難禁,隻是難為情罷了。


    秦重沒有多停留,牽著馬往村口走去。他迴到這裏,就是為了這一對鐵錘。鐵錘既然已取到,心思早已飛去了金粟山。他很著急想去打聽,那一晚之後,雲霓到底怎麽樣了?


    這件事,一直牽掛在他的心裏,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他實在無法安心。雖說他墜崖之際,聽到了雲霓哭喊之聲,想必是被他甩上了崖頂。但是,那時崖頂惡鬥不止,會不會有其他危險?


    越想越是急迫,心中也慌亂了起來,直恨不得插翅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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