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秦重躺在床上補覺。昨晚突生變故,根本沒睡多久。而且是第一次真正參與戰鬥,興奮與緊張同在,心弦一直緊繃著。此刻放鬆下來,困意頓時襲來。然而,他這裏剛閉上眼睛,小妮子的叫聲已在院裏響起。


    秦沐瑤得了香皂,昨夜開心的了不得。三個丫頭,輪流洗澡,但是,頭一次使用香皂,尚不能掌握用法。還以為跟浴豆似的,不停的搓洗。結果,泡沫越搓越多,竟飄滿了浴盆。燈光下,泡沫五彩變幻,幾人玩的不亦樂乎。


    竟縮在浴盆裏,水都涼了也不願意出浴。


    秦沐瑤發現了好東西,當然要與姐妹分享。隻是昨日聽說的晚了,三飽兒的香皂不剩幾塊,而秦沐瑤閨中好友不少。王家姐姐兩塊,李家妹妹也得兩塊,自然不能落下劉家姐姐、張家妹妹。稍稍一算,數量差了太多。


    找出最心愛的香粉,讓娟兒抱著,扭噠扭噠直奔西跨院。


    “虎子,虎子。”秦沐瑤喚著,推門走進房來。


    “姐姐。”秦重都不用猜,就知道姐姐為何而來。“香皂不夠分?”


    “可不是嘛。”秦沐瑤頓時嘟了嘴,說道,“誰都不能少嘛。”


    “好吧。”秦重說道,“等我做好了新的,你隨便送。”


    “還有啊,那個香粉,不是我最喜歡的。”秦沐瑤說著,抓過娟兒手裏的香粉袋子,塞到了秦重手裏。“這次,我要用仙姿玉容粉。”


    秦重接過,湊到鼻端聞聞,果然清香怡人,跟姐姐身上味道一樣。


    “放心吧,很快就做出來。”秦重說道。


    正說著話,小廝忽然來傳話,說門外有一女子,求見二小姐。


    “誰啊?”秦沐瑤有些奇怪,若是她閨中好友,門房不會擋,自會帶了進來見她。隻有門房沒見過的,才不敢輕易放進來。


    原來門外的女子,卻是大虎的姐姐,名叫阿秀,已經二十歲。阿秀由於從小習武,身體健壯。雖穿著簡單粗陋,但是英姿颯爽,毫無女子嬌怯之態。她雖未嫁人,卻有寡婦之名。不好直接找秦重,是以求見秦沐瑤。


    兩句話說明白,秦沐瑤恍然失笑,牽著阿秀的手,又返迴了西跨院。


    “阿秀姐。”秦重認識阿秀,連忙見禮。


    阿秀微微一福,笑道,“虎子兄弟,姐姐沒打擾你吧?”


    “沒有,沒有。”秦重笑道。


    “俺家大虎嘴笨,釀酒的事說不清楚。”阿秀快人快語,“姐姐來問問,可能再多些人嗎?俺有幾個姐妹,也想尋個差事做。”


    南城廂軍人家,普遍日子艱難。尤其是家中子女多,更是拆東牆補西牆,靠著借貸過日子。但是,借貸要算利息,包袱越滾越大,債台高築。甚至,已到了賣兒賣女的境地。聽說秦重這裏有差事,自然蜂擁而來。


    “阿秀姐,是這樣。”秦重斟酌了一下,說道,“釀酒這邊兒,主要是出力的活兒,要找一些身強力壯的男子。另一樁卻是做香皂,活兒不累,可以請一些女子來做。不過剛開始籌備,人也不會太多。”


    “這樣啊。”阿秀沉吟起來,釀酒她知道,香皂之名卻沒聽說過。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幹得了,不由心中躊躇。“香皂是個啥?”


    “阿秀姐。”秦沐瑤嘻嘻一笑,手掌輕巧的一翻,拿出了一塊香皂。“這個就是香皂,能洗衣洗臉,也能洗澡用,又香又滑,還有好多沫沫兒呢。”


    阿秀盯著香皂,深深的嗅了一下,果然香氣撲鼻。


    “用這個洗衣,是不是太?”阿秀沒說下去,這麽好看又香噴噴的東西,用來洗衣也太浪費了吧?在她看來,這就是暴殄天物。在南城,八成以上的人家洗衣,用的都是草木灰。雖然淘洗比較麻煩,但是也便宜啊。


    “香皂做法簡單。”秦重接著說道,“等熟練後,一人一天,起碼可以做一千塊兒。若是一塊兒一文的工錢,一天就是一千文。”


    “一千文?”阿秀和秦沐瑤同時驚叫。


    原則上,一千文就是一貫。如今物價上漲,一貫隻有八百文。


    一千文絕非小數,能買兩石多糧食。一石一百五十斤,兩石三百斤,足夠養活一家數月。何況,這還隻是一天所賺。阿秀被震驚了,她從未想過,能賺到這麽多的錢。一時間,竟有些訥訥,不知說什麽才好。


    “真能賺這麽多啊?”秦沐瑤拉著秦重胳膊,難以想象。


    “這都是辛苦錢。”秦重一臉平靜,接著說道,“阿秀姐,每月月底,盤點當月盈利,你還有一成分紅。”這才是大頭兒,是秦重對兄弟的心意。


    “虎子兄弟。”阿秀愣了愣神,終於反應過來。“這怎麽能行?”


    “阿秀姐,若不嫌棄,明日就可開工。”秦重忽的想起,阿秀還要帶著她的姐妹,接著說道,“姐姐的好姐妹,都可以來。”


    “真的?”阿秀今日來此的目的,就是為姐妹們爭取個機會。眼見秦重一口應下,頓時大喜過望,連聲說著謝謝,眼裏也是淚光點點。


    秦重暗暗歎息,南城廂軍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這麽一個做工的機會,就能讓阿秀千恩萬謝。若是後世人,恐怕難以想象。身處其中,才知活的艱難。沒有文化,沒有背景,沒有門道兒,甚至,想離開沙苑監,都是癡心妄想。


    “大虎小虎,都是俺兄弟,阿秀姐快莫說謝。”


    “好,好。大虎小虎有福分,認了你這個哥哥。”


    阿秀含著淚,心裏卻充滿喜悅。離開秦府,登時向南城跑去。


    西跨院裏,秦沐瑤一臉不高興,說話都陰陽怪氣。


    “哼,對人家的姐姐,可是真好啊。一天一千文,還有分紅。”


    秦重仰頭看天,全當沒聽見。一點點的向門外移動。姐姐這是吃醋了,勸肯定沒用。說不定,越勸火越大,更加引火燒身,幹脆一跑了之。


    “秦重哥哥,我也想做香皂。”小妮子跑過來,扯住了秦重衣袖。


    “你不行,你不能做香皂。”秦重當即拒絕。


    “為何不行?”小妮子紅了臉,以為秦重看不上她。


    “你得好好學醫,將你爹的醫術,統統學過來。”上次見崔氏夫婦,崔老爹取出了一本醫書,交給小妮子,並囑咐她勤加修習。小妮子年齡雖小,但是天賦極高,識藥辨藥,把脈認穴,湯頭歌張嘴就來,已經頗有些火候。


    這樣的好苗子,豈能讓一塊香皂給耽誤了。


    “香皂中,也可以加些藥材,既能洗浴,又能養身,豈不更好?”


    “對啊。”秦重一臉驚喜,揉揉小妮子的腦袋,開心道,“藥皂啊,我怎麽沒想到?”隻一下,小妮子的頭,已被秦重揉的亂七八糟。小妮子紅著臉,躲開秦重搗亂的大手。捂著頭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秦重也驚覺不妥,訕笑一聲,撒腿就跑。


    剛出了大門,三飽兒也隨後追過來。二人嘿嘿一陣怪笑,向著驛道走去。吳承祖的請柬,約的就是今日正午。秦重沒馬可騎,步行往縣城去,現在就該動身了。想到馬,秦重怨念深重。守著幾萬匹馬,自己卻沒得騎。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一個多時辰,來到了東城門。


    又到了這裏,秦重不由想起上次。也是東城門,與吳承祖對賭,一舉贏了阿娥。圍觀的百姓,目睹秦重驚天一箭,喝彩叫好聲,好似猶在耳邊。溜溜達達進了城,立時覺得氣氛不對,周圍之人,對著秦重指指點點。


    雖未說什麽惡言,但是,滿臉厭惡憤恨之色,卻是瞞不過人。


    “這是怎麽啦?”三飽兒也覺到了不對。


    被人背後指點,真如芒刺在背,這滋味兒讓人難受之極。三飽兒是個好熱鬧的,人又口齒伶俐。見狀,湊到了一個攤子上,向攤主打聽。攤主認得三飽兒,卻也不瞞著他。“你家少爺,莫不是得罪了人?名聲被糟踐啦。”


    “怎麽迴事兒?”三飽兒一愣,連忙追問。


    原來,還是和阿娥有關。阿娥迴家去的第二天,投了井。


    不知怎的,大荔城裏有了一道流言,說阿娥被秦重搶走,雖百般抵抗,仍遭受了非人羞辱。阿娥清白被玷汙,再無顏苟活,因此投了井。知道的,明白秦重當時是賭箭救人;不明真相的,無不大罵秦重禽獸不如。


    更有不少潑皮混混兒,趁機散播流言,編造的活靈活現。


    “他娘的,誰這麽糟踐老子。”秦重聞聽,氣的腦仁兒都疼。


    怒氣發過,又醒過味兒來。“你說阿娥死了?”


    “說是投了井。”三飽兒也有些怏怏。


    “他娘的。”秦重心口如著了火,卻無處發泄,憋得難受。


    活生生一條人命,就這麽說沒就沒了。若說阿娥不願活著,秦重不信。那晚阿娥踟躕不願迴家,如今想來,隻怕隱藏著更多害怕和無助。阿娥那時候,似乎已經有了預感,擔心迴到家後,會遭到家人的嫌棄和責罵。


    “妾本蔓藤,依木而生。生則同林,死則同塵。”


    這是阿娥最後留下的話,那晚迴去之前,她已有了死誌嗎?


    秦重猜測著,心情沉重,他無法漠視生命的凋落。


    默默的走到一家酒樓門前,他才想起,自己是來赴宴的。而請客的人,正是阿娥身死的導火索。若不是吳承祖抓了阿娥,自不會有後邊那多事。


    眼神陡然一厲,秦重跨進酒樓,登登向二樓衝去。


    渾身暴戾,彌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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