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義,按時興的話說,絕對是個“大v”,名動四方的業界大腕,唿風喚雨的經濟領袖。


    自唐末到後唐,其曆三朝皇權更迭——加上黃巢大齊政權的話當是四朝,張全義由一介草民而成為富甲一方的土地房產大佬,周旋於軍爺、政客乃至天子身邊,遊刃有餘,巋然不倒。


    作為由平民轉變為土豪的張全義,麵對世事變遷、風雲變幻,他始終牢記一條原則,握緊手中的兩把劍,一是財富,二是女色。有了這兩樣利器,他自任你城頭變換大王旗,我自暢通無阻,無往而不勝。事實也確實如此。


    先看他是怎麽發跡的。


    張全義,祖籍山東鄄城,地道的農民,世代在泥土地裏刨食。唐末的時候,張家墳頭冒出點青煙,張全義做了張家三代唯一最大的“官”,當時的職名叫“嗇夫”,字麵翻譯就是“農夫小吏”,說白了,大約近似現在的村官。這期間,沒人拿正眼瞧過他,據說,縣、鄉兩級領導還時不時地拿張全義開涮,村官當得很鬧心。


    人貴在有誌氣,張全義不認命,他堅信憑自個兒的聰明腦瓜,還怕弄不成大事,做不了人上人!


    像亂世許多投機鑽營分子一樣,黃巢聚集人馬要推翻唐朝,小小村官的張全義覺得這是個改變命運的契機,毅然加入其中,甘願替黃巢牽馬拽鐙。很快便得到了黃巢的賞識信任。


    黃巢氣勢如虹,一舉拿下唐都長安,信心滿滿地宣告建立大齊政權。張全義自然也分得一杯羹,一杯肥美甜香油汪汪的大碗羹,被任命為大齊王朝的禮部尚書(人事組織部長),專管高級領導幹部的選拔任免。


    可惜大齊天不假年,黃巢沒多久就被唐朝官軍剿滅。張全義見勢不妙,部長也不幹了,立馬掉頭跑到河陽(今屬河南孟縣),屈身投靠到唐朝軍閥諸葛爽的麾下。經諸葛爽舉薦,當上了澤州(今屬山西晉城)刺史。


    找個靠山真難,經營鞏固個靠山更難,天災人禍生老病死隨時會打亂你的如意算盤。不幾天,諸葛爽死了,軍政權力一股腦落到兒子諸葛仲方手裏。老部將裏有劉經、李罕之這麽兩位,誰不服誰,為爭奪洛陽的控製權糾纏不休,動起幹戈。


    李罕之占了上風,打敗了劉經,並放言要一舉拿下大本營河陽,連諸葛仲方一塊兒幹掉。劉經慌忙派張全義去帶兵抵禦。


    張全義權衡半天,我才不當炮灰呢,他帶上人馬來到城外,不僅沒與李罕之交戰,相反笑盈盈握手,稱兄道弟結為同盟,反戈一擊揮師進攻河陽。誰知這迴張全義失算了,李罕之經不住劉經打,一個迴合就敗下陣來。無奈之下,張全義拉上李罕之向晉王李克用求救。在李克用的支持下,最後攆走了諸葛仲方和劉經,李罕之如願得到河陽,而張全義的收獲是,當上了河南尹。


    經曆過幾次折騰,張全義發現,這官場真是波詭雲譎瞬息萬變,沒有一個堅實的實業做基礎,眼前的一切說完就完。他相信隻有錢才能使鬼推磨,其他都是閑的,當下決計,走自己務實的興業發家之路。


    在河南尹任上,他開始經營農業,在貌似造福一方民眾的名義下,大肆為自己聚斂錢財。沒多久,他就成了富可敵國的大財閥、大土豪,成了任何政客都不可小覷的角色。


    財富就是資本,財富更是話語權。做了富豪的張全義,再麵對不管職位多高的官員,任誰都得拿他高看一眼。但張全義沒有被財富衝昏頭腦,他很清醒,那些大人物瞧得起他,是瞧得起錢而不是他這個人,明兒個成了窮光蛋,再去看,誰都好像壓根沒見過你,不知你姓甚名誰。


    既然財富是人們追捧結交他的前提,那麽取悅官僚、鞏固財富地位,就是頭等大事。怎麽辦呢?張全義根據人性的弱點,總結得出結論,土豪要長期生存,必須緊緊握住兩把劍,一個是堆積如山的真金白銀,另一個就是攝人魂魄的妙齡女子,財色是對付官僚政客最有效的兩件武器。


    作為河南尹的張全義,當時畢竟身在李罕之的地盤上,所以頭一個要把李招唿好。甭說個人間的饋贈了,多年裏,李罕之的軍餉,都是由張全義承擔的。隻是李罕之這位爺,實在讓張全義伺候不起,軍餉拿去不用作治軍,全讓各級軍爺給揮霍掉了,隊伍渙散得毫無戰鬥力。張全義一看,這是無底洞啊,自己掏腰包養了一群吃喝嫖賭的花花公子和懶漢呀。趁李罕之出兵晉州、絳州,張全義索性端了李罕之的老窩,由河南尹兼任河陽節度使。


    凡軍閥官僚,你喂它吃喝可以,但謀他的地盤他立馬就會翻臉。李罕之見張全義趁人之危跟他玩釜底抽薪的一套,當然紅眼不幹了。他向晉王李克用求助,打算滅了張全義。可李罕之哪裏想到,張全義早準備了後一手。當時中原勢力最強大的是朱全忠,就是後來篡唐建立大梁的朱晃。張全義用錢財開道,早早疏通依附了朱全忠。借著朱全忠的鼎力相助,張全義的河陽毫發未損。


    張全義清楚,朱全忠這位爺也不是白讓你依靠的,沒有點幹貨供著,他能甘心做咱的保護傘嗎?朱全忠勢力大了,一直謀算著廢了唐皇帝,自己坐龍椅。張全義掌握了朱全忠的這份心思,表現得異常積極,全力配合,錢財上慷慨相助。如此全心全意的效力,朱全忠自然不會虧待他。大梁開國之前,朱全忠把一項最肥的工程交給張全義去幹,那就是讓他負責主持修建未來的首都——洛陽宮城。想想看,這一把,張全義能從中撈取多少?舉個例子,便不難猜想了:張全義在洛陽順手建了一座自己的莊園,起名叫“會節園”,亭台樓閣,山水池榭,應有盡有,煞是壯觀。


    朱全忠建大梁做了皇帝,沒有忘記張全義這哥們,除繼續留任河陽節度使兼河南尹外,送給了張全義一頂魏王的頭銜。


    城府極深的張全義沒有得意忘形,他知道現在的朱皇帝已非昔日的朱將軍,得更加小心地伺候著。作為有錢人,花在朱皇帝身上的錢財不算少了,如何進一步獻媚取寵呢?張全義使出了另一把劍,這就是女人。


    朱全忠好色是人人皆知的事。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太祖兵敗蓨縣,道病,還洛,幸全義會節園避暑,留旬日,全義妻女皆迫淫之。其子繼祚憤恥不自勝,欲剚刃太祖,全義止之曰:‘吾為李罕之兵為河陽,啖木屑以為食,唯有一馬,欲殺以餉軍,死在朝夕,而梁兵出之,得至今日,此恩不可忘也!’繼祚乃止。”


    簡單用白話文來說,就是在912年,朱全忠吃了敗仗,歸途身體患病,迴到洛陽,來到張全義的會節園避暑,大約待了十天,以帶病之身,居然把張全義的妻妾閨女全都睡了個遍。張全義拿這事沒當迴事,可他兒子張繼祚愣小子不理解老爹用意,要拿劍去刺死朱全忠這個淫棍皇帝,張全義苦口婆心勸阻半天才給攔住了。張全義對世事看得很清處,女人不就是衣裳嘛,皇帝喜歡穿,拿去穿好了。


    晚年的朱全忠很多疑,包括對張全義。怎麽保住腦袋呢?張全義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貌美而善媚的老婆儲氏。儲氏基本上那時候就被皇帝包養了,張全義心裏明鏡似地頭頂著綠帽子。好在朱全忠死在了他前頭。


    後唐滅了後梁,莊宗李存勖趕走朱氏恢複唐朝。張全義可是見風使舵的老手,李存勖剛一攻克東都開封,張全義打點金銀珠寶,裝滿幾馬車,急急自洛陽赴汴(開封)去覲見。“泥首待罪”,用泥塗了自個兒一頭一臉,做出一副龜孫樣兒。這一手果然奏效,李存勖不僅未問罪,高興地卸下幾車珠寶,還設宴款待了張全義這位富豪。酒喝罷,李存勖下令,任命張全義為尚書令,繼續做魏王、河南尹。


    張全義心裏那個興奮激動呀,不顧年邁,連忙“俯伏感涕”。順便插一句,張全義本名張言,“全義”是唐昭宗賜的,朱全忠登基,給他改名“宗奭”,如今江山恢複李唐,這就又叫迴唐皇帝賜的“張全義”。


    激動歸激動,老奸巨猾的張全義不敢稍存僥幸,不敢稍有懈怠,後來的日子裏,他繼續按照他的生存法則貼近唐皇帝。


    財富仍承擔開路先鋒角色,張全義一股腦向朝廷捐獻了大量的田畝和宅第,受到了李存勖的高度讚賞。


    美女這一招在李存勖這兒好使,不是李存勖不好色,主要是他的皇後劉玉娘是個厲害角色。不過這難不倒張全義,那就從皇後身上下手。劉皇後是個貪財的主,因為她的原因,莊宗李存勖“數幸其第”,皇帝被鼓動著多次駕臨張全義府上。有一天,劉皇後突然提出要做張全義的幹女兒,張全義乍一聽,以為耳朵出了問題,等莊宗皇帝重說了一遍,他才相信自己沒聽錯,一張老臉再難掩飾心底的受寵若驚。皇後要給幹爹施禮,張全義趕緊提前跪到了地上。


    張全義當然清楚皇後並不是真缺父愛,皇後看上的是他張家的金山銀山。此後但逢年節,張全義存在家裏的看家寶貝,珍珠瑪瑙、金銀寶器,都先後轉手到了幹女兒後宮。


    擺平了皇後,等於擺平了皇帝,張全義心底這才稍稍踏實些了。


    其實,仔細想想,土豪也活得怪累的,財富太紮眼,各路神仙都得拜。話說迴來,人,還是都願意做有錢者。


    同光四年(926年),張全義卸下河南尹的職位,改任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尚書令。


    當年二月,趙在禮據魏州(鄴都)發動兵變,李存勖打算親自征討,大臣們則主張派李嗣源前往,李存勖本不答應,最後在張全義的力薦下才同意。


    李嗣源到魏州後,便爆發鄴都兵變,被變兵推為領袖,倒戈反攻洛陽。張全義聞變後,憂懼不食,於同年三月十五日(儒略曆926年4月29日)死於洛陽家中。終年七十五歲。李嗣源即位後,追贈為張全義太師,賜諡號“忠肅”。


    臨了也是有個善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鮮為人知的的曆史趣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湯湯哩哩啦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湯湯哩哩啦啦並收藏鮮為人知的的曆史趣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