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個小市場,賣什麽的都有,外麵一圈有服裝批發的,還有五金店,往裏就是賣家禽的,再往裏邊兒就是賣海鮮的,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特別難聞,但是這些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似的,完全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車開不進去,顧言安和王遼就隻能走路,王遼是不明白他又不用找靈感為什麽也要跟著一塊兒來,這周遭的門店幾乎都是一樓開店,然後一家人住在樓上,偶爾還能看到一兩棟危房。


    《背光》這部劇的男主角周寒就是在這種環境裏長大的,不止如此,他因為父母自幼雙亡,經常靠著親戚鄰居的接濟生活,每天活得特別沒有骨氣,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改變了他後來的人生軌跡的重大事件。


    這時候,兩人經過一家水產店時,聽到店裏有一對男女在吵架。


    女人穿著皮質圍裙,手上還戴著一副手套,眼圈發紅,不顧形象地衝男人大吼,“你平時什麽都不管,就知道問要錢!手上那點兒錢賭輸了就知道迴來了!你兒子你女兒你有管過一點嗎?他們長到這麽大所有的開支消費全是我出,就連你這個短命的也要我來養著!你看看外麵哪個男人跟你一樣沒出息?嫁給你算我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我告訴你,你這次休想拿到錢!”


    男人皺起眉頭,嘴裏不幹不淨地罵道:“臭婆娘,你今天要是不給錢,這生意你就別想做了!”


    “不做就不做!”女人越說越委屈,直接哭了出來,“大不了一家人全都餓死得了!”


    這會兒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還有隔壁開店的看了進來勸兩句,但是有倆孩子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口,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爭吵,表情麻木,沒有一點兒波瀾,其中男孩兒還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


    男人見女人不肯給錢,也不說那麽多了,竟然直接去搶女人的腰包,嘴裏還在罵著,女人拚命護著,也不甘示弱,兩人這一爭一搶的,結果就是打起來了。


    旁邊湊熱鬧的這會兒趕緊上去拉架,顧言安和王遼就站在對麵最安全的地方看著,他聽到這時候有人說了句,“小軒,趕緊勸你爸媽別打了!”


    結果這個叫小軒的男孩子特別冷漠地說道,“讓他們打吧,一個月得有半個多月是這樣的情況,勸有什麽用。”


    男人也並沒有因為周圍人的勸架而停止去搶腰包,到最後勸架的人也都放棄了。


    王遼鄙視道:“這種男人真他媽給男同胞丟臉。”


    顧言安默默地掏出手機撥通了110,然後給警察說了地址和情況。


    打了半天,女人的力氣肯定是不敵男人的,眼看著腰包要守不住了,女人開始一屁股坐在地上,男人見她這樣,並沒有罷休,反倒氣得直接一腳揣在女人身上,女人坐在地上哭喊起來,身上疼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心寒,她開始哭訴起來,一邊罵男人,一邊訴苦,說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嫁給他以後從來都沒有享過福,不僅要操心老小,還得賺錢養家,說著這個世上沒有比她更加命苦的女人。


    越說越委屈,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但是這個男人明顯是個沒有良知的東西,嘴裏一邊罵著不幹不淨的話一邊搶錢。


    這時候片警終於趕來了,他問了句誰報的警,顧言安抓起王遼的手稍微舉了一下。


    王遼:“……”


    “你們這是怎麽迴事兒?”


    片警這才又看向一群人圍著的水產店裏正在爭搶的夫妻。


    “你們來得正好!這個天殺的要搶我的錢!”女人仿佛看到了可以為自己做主的人,趕緊說道。


    男人握著拳頭,瞪著女人咬牙道:“放你媽的屁!什麽叫搶你的錢!這水產店當初開的時候老子也出了錢的!你個臭娘們兒現在居然想占為己有?!”


    女人不甘示弱地說道:“你出過,你才出了多少?當初開店時大部分的錢我都是從我媽和我姨那裏借的!從開店以後到今天為止,你有管過店嗎?你問我拿的那些錢早就可以把你開店出的那一小部分給抵消了!”


    男人死皮賴臉地說:“那又怎麽樣?就算是這樣,這也算是婚後共同財產!我有權利花!”


    “你……你不要臉!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可以啊!那這家店怎麽分!”


    “我……我憑什麽跟你分?!這是我的店!”


    “你的店?你憑什麽說是你的店?今天警察也在這兒,你問問他們離婚時這店會怎麽判!”


    女人又氣又急,眼淚直流。


    警察看他們夫妻這樣,隻能厲聲打斷,“行了行了,這麽多人看著呢!還有倆孩子在那兒呢!你們當著孩子的麵這樣吵,知道會給他們的心理造成多大的影響嗎?”


    顧言安看了眼那倆小孩,他們從始至終都像個不關己事的旁觀者一樣,沒哭沒鬧也沒說話。


    “別看了,走吧。”


    兩人沒走遠時,又聽到店裏的吵鬧聲越來越大,甚至還提到了死。


    王遼的心情被這出熱鬧給整抑鬱了,“靠,這種熱鬧湊得真他媽壓抑。”


    顧言安心想,他的角色前中期差不多比這還要壓抑。


    “這個世界上幾十億人口,不是誰家都闔家歡樂,無憂無慮的。”


    有錢人家有有錢人家的煩惱,窮人家也有窮人家的煩惱,人渣有人渣的煩惱,遇到人渣的就更煩惱了。


    王遼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問道:“怎麽樣,這種壓抑程度有沒有給你為角色找到靈感?”


    “何止是靈感,走在這條路上,我連代入感都有了。”顧言安之前不是沒有演過這種小市民角色,但那是偏正向的,而這次要演的角色是帶點兒喪的,從小在一種雜亂的環境下長大,不乏也有變得很正能量的人,但更多的是麻木,是對待人事的冷漠,就像那兩個孩子一樣。


    因為見慣了自己父母的爭吵打架,所以已經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麽樣的情緒來了。


    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場父母的戰役中,他們的情緒沒有任何意義,第一次第二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們可能也有過害怕和哭鬧,但是隨著後來一次又一次的反複發生,他們也學會了沉默,因為沒有人會在意他們是否渴望家庭和睦,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是否渴望來自父母給予的安全感。


    到最後就連他們自己也都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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