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韋美娟一個鯉魚挺身從炕上坐了起來,渾身微微顫抖起來,與此同時,本能地伸手向四周摸能自衛的東西。邊伸手摸自衛武器,邊把兩眼睜到最大限度盯著黑咕隆咚的門口,——盡管韋美娟因過度疲憊,不知不覺睡著了,油燈也沒吹滅,但煤油燈的燈光很小,小得跟豆粒似的,那麽大點的光點隻能照亮油燈附近巴掌大小的地方,照不到門口去,如果認個針或是想把針腳縫得密一些,必須拿到燈下操作才行,而且眼睛對光線有一個適應過程,坐在光線較強的油燈附近,猛地瞅向光線弱的門口,一下是看不清楚門口處的。


    由於油燈光點小,很容易受到空氣震動的影響,甚至人靠近油燈走動,都會讓小小的燈光忽閃忽閃地晃動不停。“咚咚咚咚”敲門的震動和韋美娟猛地從炕上躍起而帶起來的風,把屋裏小小的燈光震動得忽閃得左右搖晃起來,屋裏的東西也好像跟著搖晃的燈光晃動起來,一搖一晃地衝著韋美娟撲過來……


    可能有人會想,這一陣“咚咚咚咚”的敲門聲不過是一次如常的敲門聲,即使是山裏人粗獷些,把門敲響了點兒,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擱在白天,的確是這樣。但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在曲徑幽深的大山深處,這本來如常的敲門聲,就會顯得格外響亮!格外的心驚肉跳!——韋美娟隻身一人淪落到陌生的深山老林,已經夠擔驚受怕的了!稍有風吹草動都會讓韋美娟精神緊張汗毛豎起!深更半夜裏,突然響起“咚咚”的敲門聲,作為一個女人的韋美娟怎能不膽戰心驚!別說韋美娟了,擱哪個女人,黑燈瞎火的半夜裏,獨自一人被扔在偏僻的大山溝裏,聽到這“咚咚”的叫門聲,也都得嚇得魂飛魄散,況且韋美娟當時也就是三十出頭,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聽到韋美娟的問話,門外響起了迴聲:“我!張喚喜呀!”


    真是擔心什麽來什麽!


    韋美娟想了想,覺得在沒弄清人的意圖前,還不應該失去禮節,就禮貌地問:“您,您,有什麽事嗎?”


    “你還沒吃晚飯呢吧?過來吃飯吧!韋同誌!”門外又傳來張喚喜憨厚直爽的聲音。


    “我,我不吃了。”韋美娟一聽張喚喜是來請她吃晚飯的,心情平緩了許多。


    “你一天沒吃飯了吧?不吃飯麽兒行呢!要餓壞身體的!”說著,張喚喜又“咚咚”地敲門。


    “沒有一天沒吃飯。我上午吃了一碗飯的。”韋美娟想搪塞道。


    “那正好兒,晚飯過來一起吃點兒吧!我做的是雞蛋麵。用羊油做的,特別香!”說完,張喚喜又“咚咚”敲門,“甭價跟我客氣,韋同誌!”


    “不吃了。今天太晚了!你們自己吃吧!謝謝你們了,啊!”韋美娟提醒著張喚喜。


    “別再跟我客氣了!趁熱乎過來一起吃點兒吧!”說著,張喚喜又“咚咚”敲門。


    “我不吃了!你們輕易吃不上白麵細糧的!你們趕快吃吧!天這麽晚了,你明天還得放羊幹活呢!你趕快迴去吃吧,啊!我就不去了!”韋美娟用拒絕的口氣說。


    “你甭價心痛我們呀!你大老遠的從縣城來我們這兒,我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吃我一碗白麵麵條那算個什麽事兒啊!”說罷,張喚喜把門敲得更響了,大有不跟他一起吃麵條,就一直把門敲下去的勁頭。


    “真的不吃了。你們自己吃吧!”韋美娟語氣變得更加堅定。


    “做了一鍋呢!夠咱們三一人一碗的。不吃就糟蹋了!”張喚喜邊說,邊使勁敲門,把本來就晃蕩的門砸得“哐啷哐啷”直響。


    韋美娟見張喚喜大有不把她韋美娟叫過去吃飯誓不罷休的勁頭,便猶豫起來,——她就早上在區裏喝了一碗白粥,一天都沒吃飯了。但,當韋美娟伸手看見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夜裏十點多了,覺得她這是第一次到張喚喜家,對張喚喜一點兒也不了解,就這麽到張喚喜家吃晚飯太貿然了。最後還是決定不去張喚喜家吃晚飯。並走到靠近門口的地方認真地對張喚喜說:“你別使勁敲門了!我說不吃就不吃!你們自己吃好了!”


    聽到韋美娟嚴厲的語調,張喚喜非常失望地說:“要是麽兒著的話,那我們就先吃了。等會兒子,你要是餓了,你再過來吃吧!”說完慢慢騰騰地迴到了北屋。


    敲門聲停止後,大山溝裏立刻安靜了下來。韋美娟也平靜許多了。覺得這一夜會這麽平靜的過去了。就把行李打開,鋪好,拿起臉盆想洗漱一下休息了。可當她拿起臉盆後,才發現屋裏沒有水。於是,她端著洗臉盆在屋裏轉來轉去,猶豫要不要去院裏取些水,還走到門口,順著門縫向外看。但門外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而且她也不知道張喚喜家的水缸是放在院裏還是放在北房裏了。


    在屋裏轉了幾個來迴後,韋美娟決定放棄洗漱,等第二天天亮後,再洗漱。就在韋美娟準備放下臉盆,上床休息的時候,門突然又“咚咚”地敲響了起來,之後,從門縫又傳進張喚喜的聲音:“韋同誌,我把你這碗麵條端過來了。不能再放下去了,再放下去就涼了。羊油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娘說,你不願意到我們北屋來,你就在你這西屋裏吃。我現在把你那一碗麵條給你端過來了。”


    韋美娟剛剛平靜下來,又被突如其來的、她聽起來如同擂鼓般響的敲門聲嚇了一跳,心又呯呯快速跳了起來,手裏的洗臉盆也險些掉到地上。


    “韋同誌!韋同誌!”沒聽見韋美娟的迴應,張喚喜急促地敲起門來,“你在屋呢唄?”


    “我在屋裏呢。”韋美娟趕緊迴答。


    “你沒事兒吧?沒價餓暈過去吧?”張喚喜急切地扒著門縫向屋裏使勁看。


    韋美娟趕緊說:“我,我沒事!我,我沒餓昏!我現在一點兒也不餓!”


    “趕緊趁熱乎吃了這碗麵條吧?好容易做的!”張喚喜仍努力從門縫往屋裏瞅。


    “我不餓,我不吃!你拿迴去吧!”韋美娟語氣客氣又堅定地說。


    “別價啊!這是給你做的!我已經吃了我那一碗了。這碗是給你留的。我吃了你這一碗算麽兒迴子事啊!”說著,張喚喜把那碗麵條舉在門縫讓韋美娟看。


    韋美娟站在靠近門處,又堅決地說:“你端迴去吧!我不吃,啊!”


    “韋同誌,你聽我說啊,你就甭價跟我客氣了!用不著給我省著。你吃我一碗麵條吃不窮我!”說完,又“當當”地敲起門來,這迴敲門的聲音小些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不餓。你自己拿迴去吃了吧!”韋美娟真誠地對門外的張喚喜說。


    “你們城裏人忒講客氣。吃麽兒一碗麵條兒還推來推去的!忒那什麽了!吃就吃了唄!”張喚喜這次沒有敲門了,隻是不停地說,“我跟你說,韋同誌,這麵條不髒!為了給你做麵條,我刷了三遍鍋呢,幹淨著呢!”


    “我不是嫌你做的麵條怎麽怎麽的了,我真不餓。真的!你端迴去吧,啊!”韋美娟又趕緊勸道。


    張喚喜沒有馬上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要不麽兒著吧,我先端迴去,等會兒,你餓了,我再給你熱一下,再給你端過來,啊?”


    一聽張喚喜還要再端過來,韋美娟趕緊拒絕道:“別再端過來了!天都這麽晚了,別再端來端去的,啊!我真不餓!”


    聽到張喚喜要迴北屋了,韋美娟才又迴到炕上坐下。


    ……


    過了不一會兒,張喚喜真像他說那樣,又給韋美娟端來了那碗羊油雞蛋麵。他小心翼翼走到韋美娟住的西屋門前,把碗倒到右手,用左手“咚咚”地敲起門來。敲完門後,站門外大聲說:“韋同誌,剛才我又把麵條熱了一下。趕緊吃了吧!這迴別再推來推去的!熱來熱去的,麵條都成麵糊糊了!”


    沒聽見屋裏的韋美娟迴答,張喚喜又敲門。敲完門後,又大聲說問:“韋同誌,在屋裏呢嗎?”


    見還是沒聽見韋美娟迴答,張喚喜就從門縫往裏看,見屋還亮著燈,就輕輕推了一下門。門“吱扭”一聲開了。便探進頭往裏看。邊看向屋裏看,邊擔心地問:“韋同誌,你沒價餓暈了吧?”


    見還是沒有韋美娟的迴聲,就把身子慢慢移進了屋裏。


    整個身子挪進屋後,張喚喜定神尋摸韋美娟,——左看看,右看看,沒看見韋美娟的身影。心裏一驚!——屋裏沒“韋同誌”!


    他趕快把碗放到櫃子上,跑到門外,站在門檻上喊:“韋同誌!韋同誌!”


    見還沒聽見韋美娟的答應。張喚喜又跑到茅廁、房後、房子兩側的犄角旮旯找。還是沒找見韋美娟。張喚喜又圍著院子找了幾圈,還是沒找著韋美娟的影子,就走到房子前的坡沿兒上大喊:“韋-同-誌!你-在-哪兒-呢?”


    他的喊叫聲驚動了山穀裏的鳥,鳥兒們從樹枝上騰空而起,嘰嘰喳喳在空中盤旋飛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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