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或許發生得很俗套,但在高司身上,他第一次知道了“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在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他見到項薇的第一眼,對方正穿著一身黑色的紗質連衣裙,不喜歡熱鬧似的站在宴會的角落,但依然足以吸引他的全部目光。


    連衣裙的裙擺蓬鬆,直直地垂下來,裙擺末尾或許是精心設計過,顯出她筆直瑩白的小腿,還有那雙黑色的高跟鞋。


    高司是個不太懂得所謂穿搭的人,俗稱直男。但是這一天,他卻看到了項薇鞋跟上雕刻的花紋,如同攀援的薔薇一樣,精雕細琢的花葉顯出設計和做工的精巧。


    以前的高司,注定是不喜歡這種設計的。他的家境不太好,哪怕說小康都顯得勉強,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讓他習慣於對一切不實用的溢價說不。


    但那天,她鞋子上的花紋卻如同有了生命,拂過地麵,沿著西裝褲爬上他的腿,纏住了他的腰背,然後,鑽進了他的心裏。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一見鍾情是存在的,而且並不遙遠。


    酒過三巡。


    高司的酒量不差,但一晚上過去,也難免有些薄醉。酒店的燈光變成昏黃的一個個光暈,他微微閉上眼休息。


    但再一睜眼的時候,麵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是那黑色的裙擺先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高司聽到她說:“我聽說賀總最近新招了一個助理。就是你?”


    那個晚上,借著微薄的酒勁,兩人聊了很多,居然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


    她知道了他叫高司。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項薇。


    和薔薇一樣的人。


    項薇的工作室當時還沒有建起來,那時,她還隻是和一個後來會成為薇爾工作室元老級別的人物一起合作,一人負責商務談判和選品,一人負責財務宣傳和後勤。


    而高司那個時候也隻是賀氏的一個助理,因為以往經曆比較出彩,有幸能在總裁辦公室工作,但還遠遠沒有做到賀棲白的副手。


    當時,賀棲白的副手另有其人,那人姓冷,單名一個楷字,在賀棲白身邊做的很負責。高司既然進了總裁辦公室,冷楷便是他的直屬主管。


    跟著冷楷,他當時學到了很多。


    當時和項薇和賀氏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所以高司很快就和項薇見到了第二麵。


    有了第二麵,後來就逐漸有了第三麵,第四麵。當時的冷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幹脆把和項薇的合作全權交給了高司。


    而有那天晚上酒局中的緣分在,高司和項薇很快成了好朋友。


    高司知道,項薇是項家的獨女,大小姐,性格有時候是有些驕縱的,但是卻敢愛敢恨,雷厲風行,她的世界如同遍布陽光一般明亮。


    在這樣明媚的人麵前,高司不免有些相形見絀。


    高司不是不知道自己對項薇的心思。事實上,在項薇一個月第三次入夢的時候,高司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栽了。


    不過項薇是誰,是他可以攀的嗎?


    和項薇的合作很順利,冷楷和賀棲白匯報後,賀棲白將他以往做的事都看在眼裏,升了高司的職。


    現在,大家都把高司當做是冷楷的接班人看待。而當時他們兩人的頂頭上司賀棲白,似乎已經習慣了身邊的左右副手,兩人。


    之前,高司想,自己不再僅僅是助理之後,就可以向項薇表明心跡了。


    現在他做了半個副手,但他卻想著,等成為了真正的賀總的副手,再說吧。


    他很怕說出口後,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有一天,賀棲白應約在一家飯店談生意,兩名副手都去了。中途,高司出去結賬,卻看到飯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


    項薇無論是什麽樣,他都能輕易認得出。


    那天的項薇心情不太好,她剛剛創立了薇爾工作室,隻是工作室起步階段並不如預料中那麽順利。


    這些困境他略有耳聞,但卻難以幫上什麽忙,於是便更加痛心於自己能力還不夠足。


    隻是沒想到,項薇麵臨的困境,會讓她一個人在飯店外麵,抱著自己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哭。


    認識項薇以來,他幾乎隻見過她自信的一麵。她是嬌嫩張揚的花,她也是太陽。


    高司的心一抽,原本該邁迴包間的腳步停下來,往外走去。


    項薇看到他,有些意外,抹了一把眼淚。


    高司沒說話,隻遞過去一張衛生紙。


    那衛生紙散發著淡淡的香味,項薇有些遲疑地接過去,擦了擦眼角和濕透的睫毛。


    那會兒,高司第一次不盡忠職守,他穿著昂貴的西裝,但完全不顧形象地坐在了項薇的旁邊。


    兩人說了很久的話。中途,冷楷出來看了一眼,眼風掃到了門外兩個人,愣了愣,沒有催,自己迴去了。


    當然,在外麵的兩人絲毫沒有意識到。項薇哭了一會兒,忽然說:“高司。”


    高司的心顫了一下:“嗯?”


    項薇發狠地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隻問一次。”


    高司覺得眼前一片眩暈,巨大的歡喜衝擊了他之後,他看到了項薇穿著的那雙黑色高跟鞋,和初見如出一轍。


    那鞋子,當時他迴去查過,一雙幾乎是他半年的工資。


    哪怕她願意,她的父母也是不會同意的。


    家境的天壤之別仿佛給了他當頭一棒,巨大的歡喜變成了難以接受的落差。


    當時的高司怎麽迴複的?


    他說:“你先平複下心情吧,等會我送你迴去。”


    沒提剛剛她說的話。


    項薇沒應,也沒讓他送,自己走了。


    他能看得出來,她也很失望。但是,他沒辦法阻止。


    變故發生在一年後。


    這一年,無窮的思念如同河水,繞著高司流動,逐漸將他的生活都浸濕了。


    哪裏都找不到項薇,但哪裏都有她。


    薇爾實驗室逐漸紅火起來,她變得很忙,也更加耀眼。她身邊也出現了很多優秀的男人們。


    高司有時候會想,她或許都忘記了和自己的那些事。


    他隻能用瘋狂地工作和忙碌的生活來麻痹自己。冷楷和賀棲白看在眼裏,但什麽都沒有說。


    高司又升職了。他變成了賀棲白實打實的副手,年薪後多了一個零。年終獎翻三倍。


    而冷楷,卻在一個月後遞交了辭呈。


    當時的高司非常詫異,他急著去詢問以前的上司,現在已經被他追上職級的人:“發生什麽事了嗎?”


    冷楷笑笑:“愛人生病了,前段時間查出了腫瘤,不出意外就是那個字。我要照顧她。”


    臨走前,他拍了拍高司的肩膀。


    “你做的不錯。不過,你心裏還有個執念。”


    “去做吧。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輾轉反側的夜晚。


    高司第五次從床頭櫃上夠到手機,第十一次在通訊錄裏找到項薇的名字。但卻是這一年來,第一次打出去。


    寂靜的夜裏,電話被接通。


    高司沒想過居然會接通。他以為,上次他拒絕,項薇走了之後,他們便再無機會。


    “高司?”她的聲音很輕,迴蕩在夜風裏。


    “項薇。”電話接通的那一秒,高司就下定了決心,“一年了,我還是很喜歡你。”


    項薇愣住了,一時間,電話中隻聽得她的唿吸聲。


    “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現在就去找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高司原本激動的發顫的一顆心都已經逐漸變得平靜,以為項薇會拒絕的時候。


    她開口了。


    “你來吧。地址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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