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了幾迴,林府的門房早就記住了她,少爺說過不用通報,所以他連攔都沒攔就讓許雲歌進了門。


    林府很大,她來了幾迴也沒走完,但楚翊的書房在哪還是知道的,抬腳就往東邊的院子走。


    可是楚翊並不在書房,從負責打掃的小丫鬟那裏得知楚翊正在前廳吃飯,許雲歌啞然失笑,自己心急,睡醒後連飯也沒吃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居然忘了別人也要吃飯。


    她在書房裏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我在這等你們少爺,可以嗎?」


    丫鬟在書房服侍也不是一天兩天,知道少爺對這位許掌櫃看重得很,但仍是不敢作主,「許掌櫃您在這等等,我去稟告少爺。」


    聽說許雲歌來了,楚翊放下手裏的碗筷,示意自己吃飽了便起身離開。


    呂盈盈當著他的麵不敢發作,等到人走了以後,氣哼哼地摔了碗,嚇得丫鬟連收拾也不敢。


    這也難怪,平時她都是在自己的小院用飯,這迴好不容易趕上林老爺百日才能和楚翊同桌,結果飯還沒吃幾口就被打斷了,教她怎能不恨。


    「盈盈表姊莫生氣。」桌上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說道:「你是咱家裏的人,誰惹你不開心,隻管教訓就是。」


    「那你說怎麽辦?」呂盈盈是不大喜歡同林家庶出的小姐們打交道的,在她看來那是拉低自己身分的做法,可如今卻也顧不得那麽多,楚翊同許雲歌越走越近,她又不能長期待在安陽,真是愁煞她也。


    少女喚作林可悅,是一個偏房小妾所生,這妾侍是林老爺一個合作夥伴的女兒,在他生前很是得寵,可惜費盡心力都沒能爬上正房夫人的位置,楚翊接管林家之後,把一眾妾侍、庶女、奴仆都打發了出去,其中就有林可悅的娘親。


    林可悅排行第五,是林家最小的一個姑娘,因為還未及笄,按律法不能出嫁,但楚翊已經給她尋好了人家,連文定都過了,隻待她年齡一到就送嫁成婚。


    以前家裏,誰不客客氣氣地稱唿她一聲五小姐,如今那些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巨大的落差感以及命運被他人握在手中的屈辱感,讓林可悅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心裏頗為怨恨,心裏總想著給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找些不自在。


    平日裏林可悅連門都出不了,自然是沒什麽機會的,可現在有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她覺得不做點什麽都對不住自己。


    這邊兩人還在細細謀劃,那邊許雲歌剛喝了一杯茶的工夫就見著了楚翊的人影。


    「這麽快就吃完了?」她擱下手中的杯子,笑問道。


    楚翊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硯台很有眼色地立刻添了茶水,「這不是聽說你來了,想著先把你的心頭大事解決了再說。」


    若說酒坊起火這事許雲歌沒受一點影響那是不可能的,隻不過她向來心思細膩,又要顧著眾人的情緒,才沒顯露出來。


    程三虎被關在林府的柴房裏,手腳都被捆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此刻正蜷著身子靠著牆角睡覺,看管他的下人踢了他一腳,他才悠悠醒轉過來,見到許雲歌的第一反應便是求饒,「雲歌,三叔錯了,是三叔被鬼迷了心竅,下迴絕對不會了,你就原諒三叔這一迴,別把三叔送到衙門去。」


    程三虎剛開始還不明白,自己明明都隱藏得好好的,到底是哪裏露餡了,被人抓了個正著?他昨天晚上嚇得半死,以為那些人立時就要將他送官,結果沒想到是把他綁到了這裏。


    雖然經常不著家,可村中大戶楚家的少爺他還是認識的,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楚家的小子和顧家的寡婦有一腿,設了個局等著他往裏跳呢。


    見許雲歌不為所動,程三虎咬咬牙,「你跟楚少爺的事,三叔絕對不會亂說的,你就放心吧,看在小遠的分上,這事就算了。」


    許雲歌忍不住想啐他一臉唾沫,他這樣的說法到了公堂上說不定會反咬他們一口,說撞見了二人私相授受,結果誣陷他偷盜,畢竟這個時代雖然不幹涉寡婦改嫁,但如果與人有私情那可算是件毀名聲的大事。


    想到這裏,許雲歌不禁冷笑一聲,程三虎哪裏是求饒,明顯是用這事在威脅她呢,「我說三叔,你是從哪裏看出來我和楚翊有瓜葛的?這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若這麽說,我還說我家酒坊那把火是你放的。」


    她這話原本就是在詐程三虎,果不其然他眼中滿是驚懼之色,「我我我……」他半晌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三叔,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那晚大全哥全都看見了,都是一個村的怎麽會認不出你來,沒報官全都是看在小遠的分上,也知道這事不是你想的主意,都說虎毒不食子,小遠和嬸嬸都在我家住著,你放火也不能燒他們是吧。」許雲歌終於想明白為什麽王大全說鋪子同後院裏擱的酒全被搬到別處去了,原來原因在這裏。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想抓的就是讓你這麽幹的人,隻要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想害我,我保證不追究這個事。」


    其實許雲歌還有另一番考量,都是一個村裏的,如果這事鬧大了,且不說兩家臉麵上都過不去,就是村裏那些碎嘴的,如果宣傳出去,她以後的生意恐怕也會受到影響。


    程三虎哪裏肯說,他被追債追得怕了,好不容易有人替他還了債,還給了他一筆銀錢,他自然是不願再去過苦哈哈的日子,更何況那人還威脅他,若是這事給人知道了,他這後半輩子就甭想安生了。


    「看不出來三叔還是條血性漢子。」見他眼睛滴溜滴溜地打轉,許雲歌嗤笑一聲,使出殺手鐧,「既然如此,那我就隻能報官了,畢竟我損失的可不是個小數目,聽說這大牢裏的刑罰可多得很,專門教人說真話,若是三叔不怕這皮肉之苦,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衙門的厲害程三虎自然是聽說過的,且不說那喜歡抽打虐待犯人的牢頭,就是吃不飽飯這一樣就夠人受的,他低著頭想了半晌,可還是沒說話,他是怕官府衙門,但是他更怕的是那要卸胳膊斷腿抵利錢的人。


    他有所鬆動的表情哪裏逃得過楚翊的眼睛,趁機加了把火,「安陽城的太守蘇大人是我和顧知航昔日的同窗,若是他曉得了這件事,你以為你還有幾條命用來抵?」雖然抹黑了蘇寒的名聲,但這話的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


    程三虎終於開了口,「我又沒殺人傷人,頂多判上幾年了不得。」


    許雲歌笑了聲,「是嗎?你說沒想殺人誰知道呢,三叔你可想好了,這縱火傷人、竊取財物可不是一兩年能出來的,到時候恐怕連小遠成婚都見不著,你願意替別人擔這個罪我管不著,不過我鋪子的損失總是要人來賠的,欠錢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這迴程三虎徹底蔫了,他對程遠這根獨苗還是很在乎的,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擺脫了債台高築的窘境,他實在不想再過那種被人追債,有家不能迴的日子。


    「是個老頭,不知從哪裏打聽到小遠和我家那口子在你那做活的事,還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債,找到我說可以幫我還債,隻要我把你那釀酒的秘方給弄到手,我問了好幾迴,小遠和他娘都說不曉得,放火是那人給我出的主意,說是你沒了鋪子肯定得迴去,要不就賣方子,要不就還得釀酒,我盯著就成。」


    許雲歌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沒得罪過上了年紀的人,難不成是有人看著她賺錢眼紅?可除了魏堯他們,自己釀酒也沒擋著別人的道啊……


    楚翊看出她眼底的疑問,分析道:「若是雇人做這種事,幕後主使不會輕易露麵,隻怕那老頭也是個遞話的。」


    她低著頭想了半晌,剛想出個主意卻同楚翊的目光撞了個正著,知道他也有辦法了,便道:「先說來聽聽。」


    兩人的法子差不多,放長線釣大魚。


    「三叔,我不追究這事,但這錢要嘛你來賠,要嘛就幫我找到那個老頭。」許雲歌示意楚翊讓下人給程三虎鬆綁,「你家裏的情況我也是知道的,這樣吧,也不用你做什麽,你就把昨個從我這拿走的方子給那老頭,後邊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程三虎還想假意斟酌趁機撈點好處,被楚翊冷眼一掃,立刻就打消了那點小心思,連忙點頭答應。


    據程三虎說,那老頭告訴他,若是有事找他就到城外東郊的城隍廟,那地方許雲歌是知道的,安陽城是坐北朝南,東西兩邊原先的城門在幾十年前整修的時候就封了,所以東郊的廟宇就廢棄了,根本沒人去那,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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