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武等人本以為許一言第一次上手會很快出現失誤,誰知道這個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的少年居然完全沉迷其中,一點差錯都沒出現。


    已經過去了七八分鍾,躺椅上的秦海伸直了身子,仔細的看向趴在地上已經忘我的許一言,不管是眼力還是手上的力道絲毫不亞於慎武這些練家子。


    旁邊觀看的慎武臉上都是好奇,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慎言低聲道:“大師兄,這小子有點忒邪門,看起來不是練家子,手咋那麽穩啊。”


    另一邊的慎文接過話頭:“是啊是啊,眼神也賊好,明明都靠在一起的樹枝,他都敢抽出來,一點都不怕上麵壓著的樹枝鬆動,真有點厲害。”


    秦海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會心微笑的重新躺下搖晃著躺椅,許一言的手的確穩,至於眼神好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能說許一言的心裏早就有三維立體的概念,這個樹枝堆已經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幅畫麵,加上可能擁有一定的力學知識,處理起來就要簡單的多。


    五脈傳承至今的素問錄可以說是各種古董的祖宗,許一言肯定從小就學習了其中的手段,如何製造那些名貴器物,又如何修補古董,這一套縝密的技巧可不亞於任何一門武功術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趴在地上已經汗流浹背的許一言終於取走了最後一根樹枝。


    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的慎武等人無不鼓掌稱讚,言辭之中敬佩之意不少,能夠零失誤一把完成這項遊戲,於慎武等人來說也隻是偶爾可以碰上一次,絕大多數時間都會或多或少的失誤幾次。


    許一言有些氣喘的坐在地上,用袖口擦拭著臉上的汗水,明顯有些疲憊。


    “許兄弟,你可真不賴,一把就過,咱們天天練的都很難做到咧。”


    “師父,許兄弟手太穩了,您不是說針灸最講究的手穩麽,要不然同意了唄。”


    “是啊是啊,師父,我見許兄弟性格沉穩,不驕不躁,相處起來肯定和諧,以後咱們也能多個師兄弟啊。”


    慎武慎文一言我一語的給許一言說情,明顯是認可了許一言的能力,坐在地上的許一言感激的朝幾人抱拳,說秦爺的門不好進,這才哪到哪兒,還是憑本事入門的好。


    就這麽一句話,許一言的真誠又在眾人的心裏加了不少分。


    許一言心裏有分寸,秦海很是滿意,現在四個弟子的性格都有些衝,血氣方剛的年紀,很容易衝動。


    許一言沉穩老練,心思縝密玲瓏,秦海是越看越喜歡。


    不過想要真正入門,剛剛的兩項測試還算不上真正的考驗,既然缺個智囊,那就要看看這智囊的分量夠不夠。


    “許一言,你誠心拜師,其他的不說,我一個江湖郎中,你又是五脈後人,咱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得給我一個確切的理由,我為什麽要收你為徒?”


    “你看看他們四個,不說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一個人對付百十人不在話下,你就算對古董器物精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於我而言,又有什麽作用?”


    “難不成,你要棄本學醫?就不怕五脈的傳承從你這裏斷掉嗎?”


    秦海搖晃著躺椅,語氣很平和,說完之後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武勳等人也好奇許一言接下來的迴答,紛紛站立於旁,或是靠著門框,或是雙手抱胸,都在等許一言開口。


    良久,許一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神色莊嚴,語氣鏗鏘有力道:“秦爺,您在京畿所做的事情我都了解過,您不是那種利欲熏心魚肉百姓的人,相反,您有江湖義氣,有民族大義,心懷國家安危民間疾苦,別的不說,若不是您肅清了京師裏的那些幫派,不是您殺光了八大堂的人,不是您在江湖上定下規矩,現在的京師大眾依舊會過的連狗都不如。”


    “您醫術高超,宅心仁厚,能讓所有窮苦百姓都看的起病吃的起藥,就單論這一點,您就值得我追隨。”


    “我華夏民族曆經苦難,這幾十年來被洋人魚肉,國將不國,眼看泱泱華夏淪落為列強任意蹂躪掠奪的下場,我輩傳承先人遺誌,卻又無法改變不斷衰敗的大勢,親眼看著那些國之瑰寶一批批的被洋人用各種手段掠奪,心中之恨,之遺憾,之憤怒,旁人根本無法知曉。”


    “我越是接觸到更多的寶藏,就越發替這些寶物擔憂,哪怕有素問錄在手,諸多寶物依舊成為絕世之物,如果任由洋人在華夏大地上肆意掠奪,我華夏以後還有什麽可以傳下去?我們的後人,會指著我們的墳墓罵我們賣國求榮,無比悠久的華夏文明,說不定會斷送在我們這一代,我雖一介書生,沒有什麽大能耐,但我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微薄之力,盡可能的保護好華夏幾千年來的文化瑰寶,為此,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我拜您為師,不是說要棄本從醫,而是希望從您身上學習更多的能力,從而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


    “而我的理想,永遠都不會改變,我的一生,將會為了守護華夏瑰寶而奉獻所有,哪怕是...我的生命!”


    診室裏針落可聞,氣氛熾烈,以至於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火熱的意誌在瘋狂燃燒。


    武勳等人此時已經變換了站姿,從之前的吊兒郎當變成肅穆而立,看許一言的眼神也變得肅然起敬。


    武勳四人跟著秦海的時間不短,說實在的,他們就跟被天大的幸運砸在了身上,從底層泥腿子一舉成為了人上人。


    要說他們的理想,或許他們四人還不知道理想二字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武勳和妹妹彩霞並非出生大戶,對於武勳而言,隻要妹妹彩霞能夠過上好日子,他這一輩子就滿足了。


    現在妹妹彩霞衣食無憂,在京師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讀最好的學堂,他個人而言,似乎已經沒了追求,心裏隻想著一件事,為師父秦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慎言三人,還俗為民,出賣體力還吃不飽,還差點冤死在東洋人的監獄裏,若不是師父秦海,他們早就成了一粒無人知曉的塵埃。


    跟著秦海的這些時間,不光是籌到了足夠的錢寄迴嵩山,秦海還特意給了一批錢讓他們原來的師父重建嵩山少林。


    許多流落各地的師兄弟也進入到天地會發光發熱,已經有不少人做到了小頭目的位置,來庫倫之前,他們還收到嵩山師父的來信,讓他們無比忠於秦海,不要做那高居寺廟的金身菩薩,要身體力行的普度眾生,就算不再是佛門中人,隻要心中有佛,就是在替佛祖拯救蒼生。


    說一千,道一萬,秦海才是武勳四人的主心骨,非要說理想和信仰,在他們四人心裏,秦海是唯一的信仰,秦海的理想,就是他們的理想。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師父秦海的理想到底是什麽,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跟著師父,有沒有理想,重要嗎?


    武勳四人當下之所以驚訝,也是出於許一言鏗鏘有力的那番話,至少,在他們心裏,許一言這種心裏有足夠明確理想的人,就應該得到應有的敬佩。


    何況許一言的理想,是為了保護華夏的瑰寶不受洋人掠奪,就憑這一點,就能贏得他們的尊重。


    “咯吱咯吱~”


    秦海躺著的藤椅失去了重物,快速的在原地來迴搖晃,秦海已經起身,神色肅穆莊重的看向許一言。


    “如果你能拉攏蒙古各部王公,把他們擰成一股繩為我所用,你這個徒弟我便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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