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著?”張大帥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感覺張宗昌神神叨叨的肯定沒好事兒。


    張宗昌左手擋在嘴邊,起身將身子微微前傾走到大帥三步之外,滿臉奸邪的低聲嘀咕了好一會兒。


    喝著茶的大帥一邊聽,眼珠子一邊提溜亂轉,時不時的還挑了幾下眉毛,顯然對張宗昌的話極感興趣。


    等張宗昌說完退迴座位,大帥才放下茶碗,正了正嗓音道:“二子,把你把兄弟叫進來,我混了一輩子江湖,倒要看看這小孩兒有什麽能耐,不光是,就連你昌叔都讚不絕口。”


    得到老爹的允許,張學辰迅速轉身召喚秦海,吩咐門口的丫鬟攙扶秦海進門。


    跟著丫鬟入內,秦海立於會客廳下手末尾處,站定後朝正北方向微微抱拳恭維道:“大帥威武,一直聽民間傳言,大帥是盤山龍所化,乃亂世之梟雄,今日有幸一見,秦某深以為然,大帥氣息穩固深沉如龍息,果然是身懷天命之人。”


    剛剛見秦海在門外頗有傲氣,還以為是個孤傲之人,現在一看不過爾爾,一連串的阿諛奉承,還是那些想攀龍附鳳底層人的那一套,說實話他都聽的耳朵起繭子了。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人間一嘴的吉祥話,又是龍啊天命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聽著倒是順耳。


    開心的嗬嗬了兩聲,大帥一揮手,一直站在旁邊不遠處的秘書走了過來,大帥指著站在正廳中間的秦海道:“這小子是個會說話的人,又是二子介紹來的,帶下去賞一萬塊,看看京師裏還有什麽閑缺,讓其領一個,別怠慢了。”


    此言一出,旁邊站著的張學辰尷尬的滿頭烏鴉,坐著的張宗昌也是一臉黑線,敢情剛剛拍的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不遠處的秘書明白了大帥的意思,上前就要帶著秦海離開領賞,卻被秦海伸出手掌給拒絕了。


    “大帥似乎小看秦某了,些許銀錢和閑缺,秦某還真不需要,謝大帥的賞,秦某就不在這裏礙眼了,隻不過大帥半夜起夜十幾次的這個毛病一直不治好,別說女人都碰不了,怕是往後得隨身攜帶個尿泡才行啊。”


    男人這一上了年紀,多少有些前列腺炎,很多人年輕的時候太過放縱,再加上這個年代醫療水平不高,染上一些花柳在所難免。


    當初第一次進京師的時候,張作霖就包下了整個八大胡同,放蕩了一個月,自那時候起,就一直有些大大小小久治不愈的毛病。


    加上年紀一大,晚上那檔子事兒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光不太行,尿頻尿急淋漓不盡這些毛病看了東洋大夫和老毛子的大夫都治不幹淨,這一天天的得換個兩三次內褲,簡直煩不勝煩。


    秦海突兀的來這麽一句,直接把在場的人給幹懵了,別說張宗昌和張學辰了,就連每天跟在身邊的秘書都不知道大帥的這種隱私。


    本來臉上還有微笑的大帥尷尬的一陣青一陣紅,雖說會客廳裏沒外人,這事兒被秦海挑明,多少還是有些過分,這讓他有點顏麵掃地。


    想發火,卻又發現秦海從進門到現在還沒三分鍾,什麽都沒幹,居然能夠準確無誤的把他這種私密症狀說出來,這本事就有點神奇了。


    古代懸絲診脈的故事就有點扯淡,眼前的秦海就這麽站著,雙方還是第一次見麵,居然就說準了症狀,如果是胡掐,蒙的是不是也太準了一些?


    張作霖本身就出生綠林,江湖騙子見過不知凡幾,不都是想騙他點錢財或者混個一官半職,真正的奇人他也見過不少,這些人的確有一手,隻不過很少出現在世俗社會裏,一般人碰不到。


    結合張宗昌剛剛嘀咕的那些話,張作霖感覺這迴估計真遇上了江湖奇人。


    愣了幾秒神,跟變臉似的,張作霖迅速轉換成和顏悅色的表情,客氣的朝秦海打了綠林詢問的手勢道:“合字上混的?”


    作為一方諸侯,江湖上的切口行話倒是沒忘,手勢也極為標準,張作霖能放下大帥的身份來江湖上的這一套,說明他是認可秦海剛剛那一手的。


    對於一些來路不明的江湖奇人,江湖出身的張作霖不願意得罪,這一點上來看,他是個講情懷的人。


    既然張作霖都放下了大帥的身份,秦海自然不會抹了他的麵子,左腿向前一小步,半步微弓,左手在前半握成拳,右手搭在左手小臂上成交叉裝舉過頭頂,右手拇指筆直朝天道:“疲門小卒不足掛齒,大帥抬愛了。”


    這迴秦海並沒有如同和先生那次一樣使用洪門的切口和手勢,而是改用了綠林裏的那一套,這完全是因為張作霖和洪門並不沾邊,說到底就是個在關外混江湖的綹子。


    綹子和綹子之間有一套完整的切口,某些地方的確類似洪門,其中的差別還是有些大的。


    秦海自報家門是疲門,在江湖上就是腳醫這一行,見秦海答上來,張作霖虎軀一震,身體前傾繼續問道:“內疲?明疲?暗疲?”


    疲門分內八門中正經行醫的內疲,明八門中坑蒙拐騙斂財的明疲,以及製假賣假通常以賣大力丸煙丸為營生的暗八門暗疲。


    簡單點說內八門靠手藝光明正大行走江湖,明八門靠耍小聰明斂財,暗疲們就是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的人。


    秦海擺好架勢毫不猶豫迴答道:“內八門裏賽華佗,童叟無欺兩頭平!”


    一聽秦海是正經路數,張作霖放心了一半,接著道:“報報迎頭甩個蔓兒。”


    “春禾蔓兒,單字一片海。”


    “阿媽拜的誰?”


    “吹了燈阿媽不讓說話。”


    “天王蓋地虎,招子瞎了?”


    “寶塔鎮河妖,是真瞎。”


    “可別把水攪渾了,山上可沒有魚。”


    “家裏烤著苞米,二舅拉上的山。”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天邊種著田,哪裏見得著下山虎。”


    “好叭噠。”


    “天下大耷拉!”


    張作霖問的咄咄逼人,秦海迴答的毫無紕漏甚至連想都沒想,在張作霖看來隻有經常混江湖的人才有這種脫口而出的能力。


    剛剛一連串逼問,既是張作霖的試探,也是想過一把以前當綹子的癮。


    秦海完美無缺的迴答很是讓張作霖滿意,甚至有些小興奮,似乎勾起了他曾經當綹子時的那些日子。


    仿佛看見了親人似的,張作霖一直繃著的臉瞬間緩和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剛拆的老刀牌香煙給秦海遞了一根,一臉長輩的寵溺道:“隨便放屁股,齊顆草卷,添碗福海,咱們娘家人好好嘮嘮嗑。”


    前一分鍾張作霖還一副要吃人兇神惡煞的樣子,這會兒一臉姨母笑,看的張宗昌和二公子震驚的隻想甩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單秦海和張作霖速度極快的一問一答,張學辰和張宗昌就跟聽天書一樣,完全不知道說的是什麽。


    這會兒又給秦海親自遞煙,這待遇,他張宗昌給大帥打了一輩子江山都沒享受過幾迴,好嘛,秦海隻是幾句話就贏得了大帥的欣賞和垂愛?


    二公子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的老爹,從小到大張作霖雖然寵溺他,也沒見過這種姨母臉啊,秦海做了什麽?給老爹灌了迷魂藥了?


    這他媽的,到底誰才是親生的啊?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醋意,張學辰走到大帥的身後殷勤的捶著肩膀,一臉好奇的問道:“爹,你和海哥剛剛說的是什麽?我咋聽懵了呢?”


    仿佛是剛剛一串黑話說出來,讓積鬱在心裏很久的東西得以宣泄,張作霖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心情更是極好。


    拍了拍肩膀上張學辰的手背笑話道:“你不是一直在混江湖嗎?江湖上的這些切口都聽不懂?這些年你都混了個啥?”


    “我...”張學辰一時語塞,苦著臉不知道該說啥。


    秦海見著馬上打圓場道:“二公子命好,我還是跟著師父走南闖北學會的,吃老多苦了。”


    張作霖自是不會真讓張學辰混江湖的,寵溺歸寵溺,江湖上風險有多大他是知道的,怎麽可能會放任二兒子胡鬧。


    對秦海的試探已經過了關,張作霖也沒有之前那麽警惕,做到秦海旁邊的椅子上,伸出胳膊就要讓秦海號脈。


    “來來來,既然你都自稱賽華佗了,手上有幾斤幾兩,牽出來溜溜,看我這把老骨頭還硬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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