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最後一個晚上,心力交瘁的馮玉祥出現在如意醫館。


    與馮玉祥一起的,還有那位尚未正式過門的三姨太上官薇。


    兩人的到來讓秦海頗感吃驚,按照曆史軌跡來講,此時的馮玉祥應該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寢食難安,第二天就要通電下野了,怎麽還有心情來找他?


    進入醫館剛落座,馮玉祥便掏出一張百萬本票放在桌子上,直截了當道:“當前局勢不穩,我不能在京畿久待,又時至寒冬臘月,薇兒不宜跟在身邊,加之她的病情愈發嚴重,思來想去也隻能托付給你,還請你細心照料,不求能夠治愈,能讓薇兒少些病痛折磨就足夠了,這是一百萬,還望笑納。”


    再是厲害的亂世梟雄,總有求人的時候,現在的馮玉祥早已沒了之前的銳氣,有些蒼老,有些頹廢,對待秦海也頗為客氣。


    兵敗如山倒,英雄也有末路時,一手好牌被他打的稀巴爛,這也怪不了誰。


    秦海有些唏噓的收起桌麵上的銀票,也不多言,直接抱拳道:“馮帥放心,太太在我這裏不會有絲毫危險,病情上我也會全力而為。”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其他的事我馮玉祥現在也做不到,這份人情我記下了,隻要將來我能東山再起,但有所求,兄,必滿足之!”


    馮玉祥說完起身告辭,從頭到尾都沒和上官薇說一句話,坐在一旁裹在貂皮大衣裏的上官薇也沒多看他一眼,表情淡然神態自若,兩人應該是在來之前就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了,否則馮玉祥也不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行動言語如此果斷決絕。


    送走馮玉祥,坐在沙發上的上官薇才起身給秦海微微鞠了一躬:“往後有勞大夫了。”


    秦海反身客氣道:“馮太太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職,何況這一百萬可不是小錢,我定當竭盡所能,保太太身體無虞。”


    “我與馮帥本就沒有媒妁之言,伺候與其也無瓜葛,還希望秦大夫往後稱唿我上官薇即可。”


    秦海聞言一愣,心中瞬間了然,立馬改口引薦道:“上官小姐留過洋,秦某恐有招待不周之處,這位是深田由美子,家裏的大小事宜都是她在負責,有什麽問題和需求給她說就好了,她會安排好你的起居用度,過兩天再找兩個丫鬟老媽子伺候你的日常生活,我在京師也沒有什麽大門宅院,隻能屈尊與女眷們一起住在後麵的小院了,若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會讓人在附近給你尋一處清幽小院居住,你看如何?”


    上官薇沒有大家小姐的富貴病,性格比較獨立,此時寄人籬下,也不會有過多要求,生怕叨擾到秦海的生活,便說道:“一個人在西洋生活慣了,沒那麽多講究,一切有勞大夫和深田姐姐了。”


    秦海簡單的給上官薇號了下脈,病情的確比半個月之前嚴重了許多,大概給上官薇講解了一下治療方法,上官薇也提出了一些疑惑,得到秦海的解釋後便放下心跟著深田去了後院。


    秦海讓其先喝幾天中藥調理下身體,過幾天在開始正式的治療,基本上每周一次,隻要堅持下去,身體會慢慢恢複,隻不過秦海沒有把握能夠治愈,這一點上官薇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隻要能夠保持身體如常人一般已經足夠滿意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迴到小院秦海便迴房休息,上官薇暫時和深田住在一間房,等第二天再讓其自己挑選喜歡的房間。


    深田為人客氣,這是東洋女子獨有的特質,方方麵麵都很細心,給上官薇的感覺很舒服,剛開始的一些不自在也消失不見,被深田的熱情感染,被丟棄的那種糟糕心情也好了許多。


    在深田的照顧下梳洗結束,兩人躺在豪華歐式大床上,上官薇腦子充滿了好奇,她沒想到深田的房間會裝修布置的如此奢豪,所有的用品用具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而且房間還不是一個單間,而是一個套房,有獨立的衛生間,小客廳,書房,自來水,電一應俱全,比起她在西洋的時候還要好。


    和深田交談了好一會兒,她才明白身處的如意小院有多好。


    翌日一早,上官薇就醒了過來,她很想看看自己所住的這個小院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在深田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洗漱結束,簡單的梳妝一番,便帶著上官薇在院子裏逛了一圈。


    昨晚來的時候透過車窗,隱隱約約看見如意藥房五層高的磚混大樓,現在重新看清楚那棟建築,才發現奇特之處。


    並不是單純的洛可可風,而是主體為西洋結構,造型和風格是華夏古典的設計,而且在大樓的頂層居然修了一座四合院,亭台水榭樣樣俱全,在觀景亭裏能夠直接看到京師的城牆和南城西珠市口大部分地區。


    整棟大樓除了一樓的會診廳,其他的全是休息區,造型別致極有特色,來抓藥看診的人單是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心情都會好上不少。


    在大樓的後麵是一片不算小的花園式院落,有獨立的三層房子,也有傭人住的聯排兩層樓,還有中西結合式的各種功能房,所有建築基本上都是西洋結構,裝飾風格卻是古典中式,園林更是讓人驚歎,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花園草坪應有盡有。


    起初上官薇還以為這裏就是一座普通的四合小院,這一看直接打開了她的眼界,這哪裏是一個郎中住的地方,感覺比起租界區的那些洋樓還要奢豪許多。


    不僅占地大,建築多,綠地多,光傭人和保鏢都有上百人,圍牆的四角都有了望樓,牆頭還有電網,就這保安能力不亞於西洋人的公使館。


    在看過一些房間後,上官薇挑選了一座洛可可風的兩層半小樓,這樣的小樓一共三座,深田說中間的那座住著孫先生的遺孤陳夢秋,左邊的那座就是昨晚和深田和招娣住的地方,右邊那座住著秋淑雲和沈竹欣,不遠處的中式庭院住著納蘭姐妹,白芷住在苗圃邊的花房。


    上官薇好奇秦海住在哪,深田指著小湖邊的那座中式小庭院說東家住在那邊,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住在庭院裏的各個房間。


    “既然大家都有獨立的小樓了為什麽還住在那邊啊?”上官薇不解道。


    深田捂嘴笑道:“我們是一家人嘛,住一起熱鬧。”


    自打迴過來了京師,一直住在圓明園那片廢墟之中,上官薇整個人的心情就不怎麽好,每天起來一看窗外就是一片荒涼和破敗,人都給整抑鬱了。


    現在住進這座如意小院,上官薇看什麽都喜歡,情緒直接來了一個大轉彎,昨晚的各種擔憂都消失幹淨,心情要多舒暢有多舒暢。


    深田安排了兩個丫鬟和一個老媽子固定照顧上官薇的起居,說院子裏隨便折騰,想出去的話給門房說一聲,會有保鏢跟著,車庫裏也有轎車,隨時都可以用。


    反正在如意小院沒有約束,也沒有亂七八糟的規矩,沒有什麽等級之分,來了就是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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