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也就是新建的醇親王府,坐落在什刹海東北岸邊,占地頗廣,建築巍峨壯麗,內部更是極盡奢華。


    因為王府靠近北邊的德勝門,從南城一路行來幾乎是穿過了整個京師內城。


    約莫半個小時,轎車停在了王府的朱紅大門門口。


    此時已經天黑,王府門口的大紅燈籠早已點亮,大門前被照的燈火通明,光是這氣派,在京師還真的是獨一份。


    從側門進入王府,一路上曲徑通幽,連廊裏每隔九步就有掛有一個大紅燈籠,秦海大致的看了一眼,燈籠內燃著的可不是便宜的蠟燭,而是一盞盞新式的煤油燈。


    平常人家別說煤油燈,蠟燭都得節約著用,在這王府裏根本就不算一迴事。


    約莫步行了十來分鍾,秦海被太監孫耀庭引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


    剛一進門,秦海就看見滿屋子閃爍著各種顏色的霧氣。


    “秦爺,您現在這裏稍候,待老奴去後宅稟報。”


    孫耀庭彎腰躬身,隨即退出書房消失在彎彎曲曲的連廊之中。


    書房門口候著兩個下人,孫耀庭剛走就有侍女端了一杯茶進來。


    秦海客氣了兩句,待侍女退出書房,秦海早已激動的心完全忍不下去,房間裏但凡冒著霧氣的裝飾品都逃不過他的魔爪。


    茶幾上的花瓶,書架上的書冊擺設,牆壁上掛著的書畫,桌子上擺著的文房四寶,秦海統統摸了個遍。


    二十幾件物品之中,除了冒著白色霧氣的器物,還有淡綠色、淡藍色的器物,特別是書桌上的一方鎮紙石居然冒著淡紫色的霧氣。


    秦海暫時不知道這些不同顏色霧氣的作用,卻知道它們肯定是極為難得的東西,順利吸入體內之後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


    興奮之餘,等秦海冷靜下來,通過透視眼仔細觀察這些器物之後,秦海大概得出了一個結論。


    五十年往上百年以內的器物都冒著白色霧氣,百年到二百年是綠色,二百到五百年是藍色,五百年往上是紫色。


    這個結論一出,秦海多少還是有些震撼的,且不說這些霧氣,光是書房裏普通的擺設,隨便拿出去一件可是值不少錢。


    不管怎麽樣,秦海覺得這一趟肯定沒有白來,說不定還會有額外的驚喜。


    一杯茶喝到底,攝政王帶著一群奴仆抵達書房,剛進門就看見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秦海,脊背如刀削,穩坐如泰山,沒有年輕人的毛躁不安,多了一些沉穩和老練。


    “王爺,這位就是您要找的如意醫館秦大夫。”孫耀庭率先做了介紹。


    秦海起身朝著門口方向,身子微微前傾,抱拳道:“在下秦海,天生患有眼疾,不便出門相迎,還望王爺海涵。”


    攝政王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秦海幾秒,隨即坐到主位上,自有侍女送上剛泡好的香茗。


    “聽說你的針法很厲害?”抿了一口滾茶,攝政王淡淡道。


    “祖傳醫術,尚能保證溫飽,算不得厲害,王爺高讚了。”秦海謙虛的抱了抱拳。


    放下茶杯,攝政王旋轉著左手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看了一眼身邊的孫耀庭。


    心領神會的孫耀庭從身後家仆手裏拿過一個脈枕,攝政王挽起袖口,把手腕擱在脈枕上,朝著秦海說道:“本王身有不適,你既然美名在外,可敢一試啊。”


    秦海心裏好笑,不就是想試探一下他手上到底有沒有真功夫麽。


    在孫耀庭的攙扶下,秦海坐到的攝政王下手的一個板凳上,先是抱拳告了一聲罪,又用家仆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這才伸手搭脈。


    不到盞茶功夫,秦海收起手告罪道:“王爺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攝政王哦了一聲,語氣威嚴道:“真話如何,假話如何?你但說無妨,如今這個年代,就算你說錯了話,我也沒有權利治你得罪,放心大膽的說便是。”


    秦海聞言,心想這位太上皇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天下不再是滿人的天下,深居簡出不說,意識觀念也有了新的改變。


    退迴到客座上坐穩,秦海才抱拳說道:“假話是攝政王身子骨硬朗,小毛病不少卻無大礙,服用一些藥湯調理即可。”


    “真話呢?”秦海話音未落,攝政王就開了口。


    秦海沉吟數秒,告罪道:“真話是攝政王病魔纏身,如不早點治療,恐,命不久矣。”


    “大膽!”


    “來人啦,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攆出府去。”


    秦海剛把話說完,守在門口的護衛兇神惡煞的大喝了幾聲,身子前欺做出一副要拿人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孫耀庭心裏一緊,生怕這位大內統領動手,別到時候吃了虧威脅到王爺。


    侍衛們正要進門,王爺卻揮了揮手,咳嗽了幾聲止住了統領的行為。


    “休得無禮。”王爺瞪了一眼門口的同類,隨後看向秦海和顏悅色道:“秦大夫勿怪,宗族裏前朝的規矩還在,你不是滿人,不用在乎那套禮儀,你我隻是醫患關係,現在不是講究民主平等嘛,啊哈哈哈。”


    秦海知道那侍衛是在耀武揚威故意嚇他,然後王爺唱紅臉,說一些違心的話,讓人覺得王爺是擁護新政的。


    想一想,秦海也覺得這王爺有些可憐,幾十年前那可是堂堂攝政王,真真兒的太上皇,現在為了苟活,還得表演這種橋段來打造他的新人設。


    “大夫說本王命不久矣,本王倒是不信,以前的太醫還有不少留在京師,偶爾也會來府上替本王號脈,本王怎滴沒聽他們說起過?”


    攝政王的表情玩味,讓人猜不出這話的真假,可惜這些表麵上的功夫對秦海來說根本不起作用。


    有病就是有病,秦海一眼便知,就算沒病,秦海也能看出蛛絲馬跡,大概率可以預判即將出現的病症。


    “恕我直言,王爺的身體不容樂觀,沉屙累積不少,雖然有名藥保養,卻無法針對病症袪疾消災。”


    “願聞其詳。”身體富態的王爺抹了幾下嘴上的胡須,饒有興趣的說道。


    “王爺肝髒受損已久,年輕時可是酒不離手?”


    “您這兩年食欲不加,用善後是否時常有酸水翻湧?”


    “王爺是不是常年深夜驚醒,頭疼欲裂,耳邊轟鳴不止?”


    “王爺年不及五十,可有不舉之症?而且藥石無醫?”


    “...”


    秦海一開口就是十幾條病症,就連一些隱疾都給說了出來,聽得太監孫耀庭和門口的侍衛們紛紛跪地捂住耳朵。


    對於他們這些家仆來說,擅聽王爺隱事,那是得殺頭的大罪。


    本來隻是打算試探一下秦海有沒有真本事,是不是如傳言中說的那樣神奇。


    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讓他在家仆的麵前顏麵盡失。


    雖然麵子上過不去,可又不好發怒,一方麵秦海不是滿人,他不能擅動私刑,正要把秦海怎麽著了,沒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走漏了風聲,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他可承受不了後果。


    要知道因為末代皇帝被迫趕出宮,可是在這王府你住了小半月,當時府外可都是馮帥的西北軍,隨時都有衝進來殺人滅口的可能。


    當下這個情況,對於那些軍閥來說,他一個前朝的王爺,還真不夠看。


    後來末代皇帝害怕馮帥斷了滿人的念想秘密殺了他,才想了辦法勾結日本人,借著去德國醫院看病的機會,甩掉了馮帥的衛兵,最後躲進了東交民巷裏的日本租借區。


    這個時候所有滿清貴族都是驚弓之鳥,紛紛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夠了。


    當時鹿鍾麟把末代皇帝趕出皇宮,隨之就頒布了一項令人拍手稱快的法令,取消了滿清貴族的有待條例。


    一夜之間,那些還覺得自己比其他人要高人一等的滿清貴族徹底的焉了,從此以後在行為上也收斂了許多。


    其中有些紈絝黃帶子紅帶子不以為意,依舊在大街小巷橫行無忌,結果人家警察署可沒了任何猶豫,當真會拿人。


    而且這些貴族紈絝一旦進了局子,想出來那可是難如登天,不把警署裏上上下下喂飽,牢飯怕是會吃上一輩子。


    就這樣,有了那批紈絝血的教訓後,京師的滿清貴族遺老遺少們才真正擺清了自己的身份。


    除了在宗族裏還保持著前清的傳統外,對外漢人,除了不屑和鄙視,倒是沒誰願意主動挑事兒。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貴族們過著自己優渥的小日子,隻在自己的圈子裏混,倒也過的逍遙快活。


    此時的攝政王麵子上掛不住,卻又不好對付秦海,何況秦海能夠把這些隱疾都說出來,比起以往的那些太醫名醫,還真的不遑多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平常為了緩解身體的大小頑疾,攝政王各種藥湯、推拿、針灸,包括西醫都試過,雖然有些效果,卻也隻能緩解一時,時間一長又會複發。


    身心煎熬的王爺歎了口氣,一揮手,喝退了房間裏的所有人,隻剩下秦海一人時,之前擺出的王爺架子才消失不見。


    滿臉憂愁言辭客氣道:“小兄弟雖然年輕,醫術卻如此高明,世間罕見,隻是你能看出病症,不知道能否醫治袪疾?”


    秦海點點頭微笑道:“是否可以,王爺一試便知。”


    攝政王沒想到秦海會如此果斷,比起那些滿口胡掐的老郎中爽快得多:“不知如何嚐試?”


    秦海打開隨身攜帶的醫箱,拿出針套和相關用品:“分小試和大試,小試的話王爺無需準備,若是大試的話,王爺得找個溫暖的房間褪去上衣才可。”


    攝政王還不能確定秦海行不行,也不敢貿然行事:“那就先小試,若是效果顯著,在大試不遲。”


    秦海不再言語,摸索著走到王爺旁邊,分別在王爺的雙手,手臂,以及後頸腦後施針。


    對於王爺來說針灸是家常便飯,這一輩子不知道嚐試過多少次,毫不誇張的說他自己都是半個行家。


    穴位、施針的方法什麽的多少能說個一二三出來。


    和秦海還沒聊幾句,秦海手上的事已經辦完了,數十根銀針已經紮在他的身上各個穴位關竅,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秦大夫,你這就好了?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王爺很難想象,以前那些太醫施針很不得紮一針花四五分鍾,秦海一個瞎子,速度還這麽快,別不是在胡來吧。


    心裏有點擔憂,沒過一會兒,身上就有了反應,有的地方微微刺痛,有的地方奇癢難耐,有的地方火辣如炭烤,有的地方冷如冰錐。


    身上雖然難受,卻有一種蘇爽的感覺,這種感覺是發自體內的輕鬆感,如同吃撐之後把勒緊的褲腰帶鬆開時的那種感覺。


    喝了一大口茶水,秦海砸了咂嘴,還別說,王爺家用的茶葉就是講究,比起餘有年請他喝的茶葉要好上不少。


    “瞧王爺說的,男人怎麽能說快,我這是效率高,您稍微忍耐片刻,盞茶功夫那些不適感就會消除,屆時您就知道如何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攝政王就發現那些不舒服的感覺逐漸消失,繼而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仿佛積累在體內的濁氣都能從銀針噴出體外似的,身體內部有一股子清風拂柳的清爽輕鬆感。


    噓了一口氣,感受著如此舒服的感覺,王爺仿佛如來佛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沒過多久居然輕輕打起了唿嚕。


    哪怕秦海收完針,王爺都沒有蘇醒過來,一直過了半個時辰,秦海都換過三杯茶之後,王爺才留著哈喇子慢慢清醒。


    看著腿上蓋著的毛毯,又抬頭看了一眼秦海,伸出雙手,又摸了摸後腦勺,攝政王驚喜的發現不光是抬手無力發麻的症狀消失不見。


    就連頸椎的酸脹,肩椎肩甲的酸痛等等一係列小毛病都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


    而且耳朵裏的嗡嗡聲徹底沒有了,渾濁的老眼也清晰了許多,重影也恢複了,整個人仿佛獲得了新生。


    猛的起身,揮舞著手臂,揉了揉眼,又掏了掏耳朵,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無比,再也沒有那種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覺。


    百聞不如一見,百看不如一試,親身體驗過這種神奇,對於秦海的醫術,王爺哪裏還會半點懷疑。


    很是激動的上前幾步走到秦海的麵前,無比親熱的握著秦海的雙手:“秦大夫,你真的是神了,簡直是在世華佗,這迴本王是真信了,快快,隨我去後宅走上一遭,我那不孝子私自離了府,留下一眾女眷,前些日那淑妃想不通投湖自盡,被下人救迴來後大夫洋人醫生都給看了,沒一個人能夠治得好,你醫術如此高超,一定有辦法的。”


    攝政王不由分說的拉著秦海出了書房,朝著後宅快步行去,一路上介紹了情況。


    原來這次請他來還真的是死馬當活馬醫,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王爺之所以知道秦海,還是因為他和沈伯駒有私交,大年初一的時候沈伯駒來府上拜年,無意之間提過一嘴。


    當時王爺隻當是個民間玩笑,聽過也就算了,並未當真,誰知道末代皇帝的淑妃想不通投了湖。


    隨後看了不少大夫,根本沒辦法治好淑妃。


    王爺那個急啊,他倒是不在乎淑妃死活,但是淑妃絕對不能死在攝政王府,否則事情就複雜了。


    到時候謠言四起,指不定被末代皇帝和親家聽見,到時候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更讓王爺著急上火的,還不止是淑妃,因為末代皇帝的突然消失,最後傳言他投靠了日本人。


    這對於滿清皇族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所以淑妃文秀才想自盡,皇後婉容也是終日憂愁,鬱鬱不樂,隨後也病倒了。


    這一下出現兩個不治之症,要是都死在王府,他攝政王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了。


    更怕末代皇帝聽到風聲做出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到時候牽連到王府,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一路急行,秦海終於在王爺的帶領下來到末代皇帝的後宅。


    正房主臥裏躺著病懨懨的皇後婉容,西廂房裏躺著奄奄一息的淑妃文秀。


    院子裏幾十個侍女和兩個老媽子在服侍,見王爺進來,紛紛彎膝施了個萬福。


    王爺理都沒理,先是拉著秦海去看了正房的婉容,等秦海號完脈,又拉著秦海去了西廂房。


    當秦海看見躺在床上唿吸微弱的淑妃文秀,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銀針,突然從秦海的手上飛了出去。


    一枚正中文秀印堂,一枚紮在額頭上方的本神穴,第三枚精準的紮在眉宇間的陽白穴。


    “天罡地煞,陰陽有別,此人陽壽未盡,鬼魅魍魎休得亂了人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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