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阮少遊試探著喊了聲。


    嵇宜安走到他的麵前,瞧了瞧地上的景寬,就抓起少遊的手,很認真地擦去了虎口上的血跡。


    “安安,你……你怎麽了?”阮少遊聲線有些顫動,低頭去看嵇宜安,然而嵇宜安隻是淡漠地擦幹淨手上的血跡,然後平靜地看向少遊。


    “我沒事啊。少遊,迴去吧。”


    師兄們彼此看著,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他這幾日是如何捱過的,可曾受什麽傷,是否被虐待,為何又一言不發,嵇宜安隻是搖了搖頭。而他身上的傷口確實都被處理好了。


    “小師弟,你是不是在怪我們……”


    嵇宜安強打起精神,努力露出讓師兄們心安的笑容來,“師兄們放心,我隻是累了。”


    他好像真的是累了,但是阮少遊定定看著他,多年朝夕相處又怎麽不知道嵇宜安的脾氣秉性,哪怕是笑,也知道是強撐起來的笑。


    阮少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握緊了拳頭,嵇宜安對上他的目光,笑容有一瞬怔愣。


    一切盡在無言中。


    嵇宜安低下頭看他斷開鐐銬,鐵鏈咣當掉在地上,阮少遊又蹲下身子去,為他解開腳上的鐐銬。指腹小心摩挲著破損紅腫的腕處,他們能聽見彼此在低低唿吸著。


    解無生負劍趕來了,瞧見時別三日的徒弟時,也隻是遠遠地站在街頭,沒有再上前。


    他對上師父目光,又看向地上昏死過去的人,景寬已成如此,一月後神仙散斷,他又該何去何從,恐怕師父也未曾想到,景寬會用這種方式來控製他吧。


    “師父,沒事呢,”嵇宜安扯開唇角笑著說,“弟子全須全尾,隻受了一點傷,您不必太過愧疚的。”


    “……好。”


    這場動亂逐漸平息,俠客們接出那些被羈押毒打的師兄弟,醫館門前都排滿了人,有些人已經傷重不治,隻留下壓抑傷悲的哭聲斷續響起,日暮下的華亭縣滿目瘡痍。


    嵇宜安怔怔看著,阮少遊背起他來,往客棧走去。


    包廂屏風裏,師兄們輪流往浴桶裏倒了一盆盆水,便關上門退出去了。


    嵇宜安坐在水中,任阮少遊為他梳理亂發,認真清洗著身子和傷口,指腹沿著貫穿傷往下去,搽過起伏的胸膛,洗去斑駁血跡與汙垢。


    鬢邊碎發落在嵇宜安的肩頸旁邊,多少有些絲絲癢癢,他轉過頭,看阮少遊洗得很認真。這件事本不是他故意瞞著,隻是怕阮少遊會不準他去,甚至代替他去。


    溫涼的水聲嘩啦一下,嵇宜安伸出手來,緩緩摸上阮少遊的臉。指尖的水珠滴進浴桶裏,阮少遊動作一滯。


    “少遊你看我,一切都好。”


    “嵇宜安,”他垂下眼睫,“我不會再有下次了。”


    “嗯?”


    “……你以前說我小孩心性,原是沒有說錯的。我想要護住你,而不是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裏如同廢物一般枯坐三天。”


    他為了追嵇宜安,棄了鏢局當個甩手掌櫃,一路自在逍遙,本以為死纏爛打抱得美人歸,就是他此生誌向,直到如今才知自己到底有多無能。


    朝堂江湖,波詭雲譎,阮少遊隻當天塌了自有高個子的來頂,卻不曾想到底是嵇宜安頂下這一切。


    阮少遊拳頭悄然緊握,若非自己毫無勢力根基,眼耳閉塞,又怎麽會如此。


    他一拳砸向浴桶,濺起水花散開,嵇宜安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側身去正對他。阮少遊別過頭隻覺不配嵇宜安如此相待,抽手便往後退去。


    “嘩啦”一聲,浴桶裏氤氳霧氣彌漫上來,嵇宜安渾身赤裸濕漉著撐起身子,抬手摸上阮少遊的鬢發。


    屏風裏,影綽著水珠滴下,映照著出水那具窄腰實臀的身影。


    阮少遊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一切都不怪你,對嗎?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嵇宜安一下下摸著他的發絲,低聲安撫著,“我從未嫌棄你不能出現在地牢中,有些事情我必須有所擔當,又怎麽能再把責任推到你的身上。”


    “安安……”


    “你心所想,乃是我所念,”嵇宜安的指腹揩過他眼角,抬起眼溫柔地看向他,“不管之後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你不要再覺得愧疚。”


    “……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好。”


    嵇宜安微微側過頭,緩緩吻上阮少遊的唇瓣。


    他怕時日無多,以後再無機會。


    嵇宜安輕輕觸碰之後便要鬆開,阮少遊卻猛然捏上他後頸,低頭上前一步,加深這個吻。


    他悶哼一聲,隨即就感覺唇間濕漉推拉去,阮少遊一把攬上他腰,生澀而又試探地吻入更深處,唇瓣間裹覆糾纏,他的身子猛然緊繃,又漸漸放鬆下來,伴隨著輕微嘬聲在屏風後細碎響起。


    熱氣彌漫開去。


    嵇宜安的指尖一點點蜷起,才知道原來是這種感覺,水珠蜿蜒滴了下來,滴答一下落在浴桶中。阮少遊的手向下摸去。


    “少遊……”


    阮少遊停住了手。


    嵇宜安輕輕唿吸著,“來吧。”


    第52章 大刺激


    天色漸漸暗淡,景寬被都尉的人帶走了,他仍舊命大還活著,隻是為保住性命,他的眼珠被整個剜了下來,即便是服用了麻沸散依舊是被活活疼醒。


    都尉也沒有這麽好心專程救他一命,不過是需要從這位廠公的嘴裏撬出勾結左相的罪證,燭火撲哧搖曳著,一切都在幽暗裏悄然進行,直到深夜解無生來訪,叩開了縣衙的大門。


    昏暗裏,木架上的人像一具死屍般,隻有在解無生進來的時候,微微動了動手指。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解莊主比起所謂的罪證,難道就沒有別的想問的嗎?”架子上的人抬起頭來,“怎麽也不關心一下,你的徒弟在我這裏是如何度過的。”


    解無生目光一凝,捋了捋胡須。“你不用轉移話題。”


    “本座可不需要轉移話題,”景寬低低笑著出聲。“你的小徒弟在本座這待了三天,本座是什麽樣的人,解莊主應當清楚。”


    解無生揚劍抵上他脖頸。


    景寬卻無半分畏懼。“救本座出去,否則你的小徒弟,活不過一個月。”


    許久,解無生拳頭緩緩緊握。


    牢房裏,卒然傳來景寬放肆張揚的笑聲,他不好過,別人也絕不能順心如意,哪怕他墜入無間地獄,也要讓害他的人比他痛苦百千倍。


    解無生拈指點了他的穴道,轉身大步離去。身後,景寬又開始痛苦瘋癲般咆哮起來。


    而此刻,客棧中的浴桶正在吱呀呀搖晃著。


    水晃蕩著拍上桶壁又被拍迴,濺起水珠綻開,傷口緩緩裂開滲出血跡,傳來嵇宜安因為受痛而遏製不住的悶哼聲。


    “安安,我……”


    “沒關係的,繼續吧。”


    阮少遊一開始還很顧忌,問嵇宜安的傷,問嵇宜安還有沒有氣力,問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動手還是小心謹慎,吻弄纏綿細致,到後來在嵇宜安一味的放任下,逐漸開始變本加厲。


    水涼了但身子是熱的,滾燙地散發著溫度,左腿濕漉地從浴桶中出來,在氤氳霧氣間環上阮少遊的腰,繃緊的足弓顫顫著,嵇宜安攥著浴桶的手鬆開又攥緊。


    阮少遊的衣裳一件件地落在地上,到後來屏風外朦朧映著抬抱的身軀,紅燭緩慢地融化成蠟,從燭台邊垂落。恍惚間交錯的聲音細微急促,粘膩著傷口血跡蜿蜒流下。


    他仰起脖頸,阮少遊就咬上他的喉結,輕輕舔咬著往下,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腰窩,酥麻感就自尾椎而上,水擊千層般猛然蕩起。


    門外,要敲門進來的花有道一愣,隨即阻攔了剛上樓的八師弟。


    “吩咐下去,晚上……晚上不要讓師兄弟們靠近小師弟的屋子,讓他好好休息。”


    “好嘞。”


    門內的嵇宜安聽到花有道如此說,默默捂住了嘴。阮少遊戲謔地看了他一眼,浴桶裏的水又是一蕩。


    但是嵇宜安最終還是沒能捂太久,夜半的時候,從他房間裏傳出巨大的聲音,眾師兄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都驚醒衝來,還沒等推門,阮少遊就從裏頭走了出來。


    “果然還是阮少掌櫃惦記著最深,竟比我們來得都快。”


    “裏頭怎麽了,小師弟沒事吧。”


    “讓我們進去看看,”八師兄往裏邊探頭,被阮少遊撥弄了迴去,“小師弟啊,你沒事吧”


    “他沒事,”阮少遊麵不紅心不跳,“就是浴桶裂了。”


    “……浴桶裂了?”


    “小師弟半夜洗什麽澡,沒摔著吧。”


    “眾位師兄還是早些迴去吧,我把他房間裏的水清理幹淨就好了。”阮少遊拱手行禮,“你們明天不是還準備去醫館那邊探望嗎?”


    “也是。”


    眾師兄們麵麵相覷,然而阮少掌櫃既然如此說了,他們還是不解地迴房去了。八師兄還在那嘀嘀咕咕,“沒道理啊,大家用的浴桶都是一樣材質,結實得很,這是作什麽才會裂了。”


    “……”


    阮少遊送走師兄們,才鬆了一口氣。


    他關上門,繞到屏風後,嵇宜安正側躺在床上,肩胛鎖骨,胸膛腰間,連著臀腿上都是曖昧吻痕與被掐出的青紅印跡。


    他大抵隻是想躺會兒,然而如今沉沉唿吸著似乎是睡熟了,阮少遊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隻能小心地替他清理。


    其實那會兒阮少遊本就是完事了打算收拾的,沒想到正想要搬浴桶卻會突然散架。


    嵇宜安被觸碰間警醒一動,睜開眼瞧見是他,沙啞道:“少遊,把水掃了,你……早些迴去睡了吧。”


    “幹什麽,壓榨完本少爺都不留過夜的嗎?”


    嵇宜安聞言沉思了會兒,就往床裏邊擠了擠。


    “這還差不多。”


    嵇宜安又睡著了,阮少遊收拾完一切,也跟著躺了下來。飛針熄滅了燃燒殆盡的最後一點燭火,月光朦朧地從窗子外投了進來,屋子裏就昏暗了。


    阮少遊從後抱住側躺著的嵇宜安,低嗅了嗅他肩窩處,滿足地閉上眼。


    相識五年,嵇宜安一直自以為長輩,曾經不曾見過的樣子,不曾聽過的聲音,如今都知曉了,原來這位梁地聞名的劍客也會露出那般模樣。


    嵇宜安是他心之所向,重金難求,這一路從寧京到淮南,再到華亭,終究還是有所迴應,那麽即便日後再多詭譎磨難,他都不會再鬆手去。


    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


    清早嵇宜安醒過來時,還是被阮少遊熱醒的。


    某少爺的手大剌剌地揉捏著他的胸肌,腿掛在他的身上,某處的溫度不容忽視,阮少遊瞧他沒反應,還以為沒醒,慢悠悠磨蹭著。


    嵇宜安的身子漸漸繃緊。


    於是師兄們破天荒地沒看見小師弟早起,初嚐滋味的少掌櫃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直到日上三竿時嵇宜安虛晃著步伐走出來,各樣菜肴齊齊擺上,聽聞有盤驢肉是花有道特意為他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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