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臥室的窗邊久久沒有說話,手機裏發來了幾條花知暖的消息,可我卻沒想起來迴複。


    薛淩跟在我的身後,輕輕關上了門,倚在門口的位置一言不發。我的目光向遠,清楚明白自己不應該有怨氣,畢竟花知暖是我女朋友這件事本就應該由我早早告知,而結婚也理應是順理成章成為情侶之間的問題。


    可是,道理我明明都懂,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仿佛結婚這件事對我來說是一種宣判,更讓我心裏沒來由得恐慌,真真正正的恐慌。


    我撚了撚手指,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試圖開口說些什麽,卻看到薛淩的臉上帶著冷漠,甚至那雙眼睛都沒有看我,隻是不知道看向某處出神。


    一陣鞭炮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一歲除矣,春風何處?這鞭炮響了半天才消停,想必放鞭炮的人應該很喜歡過年吧。待耳邊歸於寧靜,薛淩終於開口道:


    “賈念,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想和她結婚。”


    我迴過神看了她一眼,迴道:


    “我沒這麽說過,隻是覺得太早了。”


    “早嗎?”


    “早,我們隻談了一個月而已。”


    薛淩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認識了這麽久,難道還不足以你把她娶迴家嗎?你問問這世間能有多少男女有此良緣?近十年的相識,這又是怎樣的羨煞旁人?”


    我轉過身來看著她,她輕輕將馬尾的皮筋解下來,青絲垂下,滿目皆盈。我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我很奇怪是否高位馬尾並不舒服,因為很多次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會解下來然後將皮筋拿在手裏。


    我指了指她手裏的皮筋,提醒道:


    “你的皮筋收好,別再丟掉了。”


    “那你有備用的嗎?”


    “沒有。”


    “是啊,你身邊的女人都不怎麽紮頭發吧。”


    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花知暖是短發,偶爾後麵會紮起來一個小丸子,可是也少之又少;林伊在我家的時候也基本都是長發披肩,很少紮頭發,或者說,她紮頭發的時候我沒有看到……


    我一個激靈,感受到了一絲來自薛淩的陰沉的眼神,扶了下眼鏡,耍起了嘴皮子:


    “誰說的,我媽就經常紮頭發。”


    “原來,是有愛你的女人紮頭發啊?”薛淩隨意捋了下自己的頭發,淡淡地說道。


    我低著頭瞟了一眼薛淩,她的神態表情都顯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我說不上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她的語氣中含著幾分調侃,幾分戲謔,尚有幾分落寞。我不想過度解讀這句話,更不想再去和她在僅有我們兩個人的敏感環境下討論愛不愛的問題。


    輕咳了一下,這間臥室裏有幾分腐朽的氣息,那是來自書架的陳舊,來自書桌的古板,亦來自我和她的緘默。


    也許是冥冥中的某種巧合,就在我們的氛圍僵硬到冰點的時候,彼此的電話同時響了起來。我與薛淩對視一眼,同時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然後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接通了電話:


    “喂,暖兒,嗯,我在家。”


    “喂,老秦,怎麽了?”


    ……


    “念兒,”電話那頭花知暖的聲音略顯沉悶,不過她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聲音,說道,“我前兩天太忙了,忘記給叔叔阿姨拜年了,他們一定怪我了吧?”


    我迴道:


    “沒有。”


    “那就好,念兒,你能把電話給叔叔阿姨嗎?我還是想給他們拜個年,你放心,明年過年我一定陪你迴去。”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薛淩,卻發現她也在看我。想來,老秦也一樣提出了這樣的請求吧。沒想到這麽多年的朋友,他們倒也默契十足。我迴道:


    “好,你稍等下。”


    “嗯嗯。”


    我和薛淩一起從屋子裏出來,將電話遞給老爹和薛叔,老爹看了我一眼,和電話裏的花知暖問了句好,便將電話遞給了老媽。老媽倒是興趣很足,走到一邊笑著和花知暖嘮了起來。


    薛叔那邊隻是淡淡地應和了幾句,末尾加了一句:


    “小秦啊,謝謝你,你阿姨她身體還好,不過她現在不在我旁邊,你的心意我代為傳達,也代我向你父母問好。”


    待老秦那邊又說了些什麽,薛叔便掛斷了電話。


    說起薛淩的母親,在我的記憶裏一直身體不太好,我也基本沒怎麽見過她,想來老秦也是早早知道了這個消息,隻是苦於暫時沒有時間來看望。不過,看薛叔不願太多提及的樣子,我也不好越過老爹去問阿姨的情況,隻得作罷。


    老媽那邊和花知暖也聊得差不多了,將手機遞給了我。我拿起手機,電話那頭花知暖笑嗬嗬地說道:


    “念兒,阿姨好溫柔啊,像你一樣,嘻嘻。”


    我抿嘴一笑:


    “簡直是倒反天罡,你應該說的是我像我媽一樣。”


    “對對對,我說錯了嘛。對了,念兒,你什麽時候迴來啊?我明天就迴家了。”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


    “你不是已經在家了嗎?”


    花知暖哼了一聲,嗔道:


    “念兒,你難道不知道我說的‘迴家’指的是哪兒嗎?”


    我遲疑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笑道:


    “明白了,不過你這麽說不怕你爸生氣啊?”


    “他?他這幾天除了應酬幹過一天人幹的事兒嗎!你別管他,gwings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花知暖還是那麽心直口快,我要是花牮一,聽到她說這些,一口老血都得吐出來。人家都說女兒是小棉襖,可是我麵前的這件小棉襖漏風漏得緊啊。


    不等我說話,花知暖又火急火燎地說道:


    “對了,念兒,什麽時候你來和我爸見一麵啊?我爸這兩天念叨這件事兒呢。”


    “啊?”聽到這裏我有些吃猝不及防,緩了一下才迴道,“這麽著急嗎?”


    “對啊,這兩天他總是帶一些男的來家裏,我實在煩的不行,就跟他攤牌了,他就說要見見你。”


    “暖兒,”我緩緩開口道,“你爸什麽身份我就不多說了,恐怕他不會輕易接受我吧?”


    花知暖一下子就急了,她趕緊在電話裏說道:


    “念兒,你千萬別這麽想,雖然我對我爸意見很大,但是你放心,他這個人沒有什麽門第之見,這兩天帶過來的人也都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你一定別多想。”


    我輕歎了口氣,雖然她話是這麽說,但是我從旁人那裏也對花牮一有了些許了解,恐怕未必會如花知暖所願。不過話雖如此,我也不能因為一些旁人的說辭就避而不見,最起碼的禮貌我還是要有的。


    就當我想要答應她的時候,卻又想起來這次的建廠項目。目前的應標單位我們已經基本定了是由華源集團來承建,那麽未來我和花牮一很有可能一見,如果在商務洽談之前先去拜訪了他,後麵難免會有所影響。無論這個影響是好是壞,在如今依連公司建廠項目的關鍵時期,我絕對不允許有這種不確定的意外出現。


    我當即說道:


    “暖兒,我理解你和你爸的心思,不過我也可以跟你說一下,依連現在基本定了是華源承建我們的新廠房。我想你可能知道,依連現在的建廠項目已經非常不順了,甄尹他們基本拿下來選址一半的區域,所以建廠這件事真的不能再出任何紕漏了。所以我現在不能和你爸見麵,至少在新廠房建好之前,我不能見他。”


    花知暖那邊沉默了很久才說道:


    “念兒,我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麽聯係嗎?難道你見了他就會對你的這個什麽項目有影響嗎?”


    “當然有影響,我是依連的總助,雖然你爸是業內大拿,但是依連背靠瀾海集團,他也不能不給麵子去見上林伊一麵,那就必然會見到我。屆時,萬一我和你爸之前的見麵產生了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一定會對我們之後的合作有所影響的!”


    花知暖冷笑一聲,說道:


    “你未免有些太小瞧花牮一了吧?他能在北京有今天的成就,怎麽可能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先不說他有什麽理由和你第一次見麵就產生摩擦,就說即使有了摩擦,你們的項目涉及到幾個億甚至是十幾個億的合同,又怎麽可能僅僅因為個人的一些事情有所影響呢?”


    我一時語塞,竟被花知暖反問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過去,花知暖歎了口氣,說道:


    “算了,見麵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在家等你迴來。”


    “暖兒……”


    “念兒,”花知暖的語氣柔和了許多,“沒事的,我等你,掛了哈,我這邊也有朋友要接待呢。”


    說完,不等再我說什麽,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電話裏的忙音一陣陣出神,直到薛淩拍了拍我的肩膀。


    “電話粥煲這麽久啊?”


    薛淩站在一旁抱著自己的胳膊似笑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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