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俏臉微抬,眼眸中帶著幾分嘲諷與不解,亭亭而立,與此時毫無形象地站在座位上伸著脖子,扯著嗓門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伊的眼神就像一根鋒利的銀針刺透了我這個充滿了氣的大皮球,隻一瞬間我就頹了下來。


    好了,就因為林伊這個“敵特”的到來,gwings沒了我這尊大佛坐陣,fmdc的粉絲終於揚眉吐氣,占到了一絲優勢。而我卻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滿臉的難以置信,林伊真的找到這兒來了?


    “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林伊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語氣不屑地說道:


    “你那個朋友今天參加比賽,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又聽到你電話那邊傳來了解說員的聲音,隨便聯想一下就知道你在比賽現場呢唄。”


    我聽了這話有些介意,從座位上走下來,又掏出一張紙擦了擦,一屁股坐下來說道:


    “你怎麽知道花知暖今天決賽的?你調查她?”


    林伊倒是沒有在意我的不禮貌,眼神落在了已經拿下第三局勝利的花知暖的身上,片刻後開口說道:


    “難道隻允許你的小女朋友調查我,不允許我調查她?”


    我正被大屏幕上振奮人心的2:1的比分吸引了過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小女朋友”幾個字,而是在她說到“調查”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曾經花知暖那些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當時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原來,她早就已經調查過林伊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遠處花知暖的身上失了神,一直坐在隔音電競房裏比賽的她自然不會注意到剛剛在場外發生的這場粉絲間的對決,直至她帶著隊友興高采烈地消失在了後台,我才迴過神來。


    我有些挫敗,靠在座椅後背上盯著頭頂密密麻麻的燈出神。自己身邊的這些女人一個個都深藏不露,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像個沒有秘密的傻子,一次次赤條條地被展示在她們麵前。


    林伊終於失掉了耐心,拍了拍我的肩頭,努了努嘴,示意我往旁邊挪個位置。我沒有什麽心思和她打鑔,懶洋洋地挪到了旁邊。林伊坐下後,開口問道:


    “賈念,你真的有這麽壓抑嗎?”


    “哦?有嗎,你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在你荒誕的行為下看到了你的壓抑,你的迷茫。”


    我沒有再迴話,原來美女都是敏銳的,像我這樣的男人還是不要再試圖去在她們麵前掩飾什麽了。我清了清嗓子,剛才的一番叫嚷讓我的喉嚨又幹又癢。林伊看出了我的不適,遞給我一瓶礦泉水,然後靜靜地等待著我開口。


    我接過水瓶,猛灌了一大口,才發現這是一瓶喝過的礦泉水。我瞪大了眼睛轉過頭看著林伊,她卻臉頰一紅,挑眉說道:


    “怎麽了?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麽可介意的?不喝給我!”


    “不給,我還沒喝完呢。”


    二話不說,我又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然後靠在椅子上思考著林伊的問題。


    這些年來我好像都活在一種隨遇而安的被動中,這種被動往往在夜色降臨的時候一點點腐蝕我的意誌,讓我極度渴望與他人產生更多的聯係。可是我又不認為隨意的聯係是可以維持真正的友誼的,所以在這種矛盾下,我往往會沉迷於孤寂,又痛恨孤寂。


    自由一詞對我來說已經變得更為抽象,曾經的我以為從考上大學以後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可是如今連畢業都已經一年多了,我卻一次又一次陷入到了更深的枷鎖之中,無論是周遭,還是工作,甚至是感情。


    這份感情的起始來源於友誼的不自信,愛情的不自知,於是我更加模糊了周圍人與我之間真正的關係。


    我好像真的很壓抑,所以才會輕易地被此時的比賽現場的火熱氛圍感染,然後肆意地用吼叫宣泄著自己的情緒。那些折磨著我的孤寂,那些說不出的煩躁,那些矯情又可恥的自我懷疑。


    果然,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所以我就在今天大出洋相,又被林伊逮個正著。


    “林伊,你能告訴我,每天像這樣日複一日地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呢?我好像每天的生活都是這麽枯燥,而我自己又找不到究竟可以為了什麽而拚搏。”


    她扭過頭來不解地看著我,沒有第一時間說話。這會兒還是中場休息時間,有些觀眾遠遠地看著我竊竊私語,左手邊那幾個剛才還和我一起嗨的男女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這個瘋子身邊坐著的這位驚世駭俗的大美女。場館裏播放著說唱歌曲,也許是我欣賞不來,那些奇奇怪怪的歌詞讓我有些不喜歡。我重重地唿出一口氣,迎來了林伊的迴答:


    “賈念,無論我有多少漂亮話可以說,也搞不定我自己的生活,因為我也不知道每天的日子到底有什麽意義。”


    我哼了一聲,兩手一攤,略帶情緒地說道:


    “你是大資本家的女兒,又是一家公司的ceo,然後你現在跟我說你搞不定自己的生活?瓢我玩呢?”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敏感些什麽?”林伊皺著眉頭,微微頷首,接著說道,“無論我是什麽樣的身份背景,我也隻是個人。我從來都沒有在你的麵前避諱過自己麵臨的困難,尤其是現在,我真的很難……”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帶著一絲顫抖,低著頭捋了下貼在眼角的碎發,“賈念,你要知道,隻有孤獨的人才能發現同類,而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我都是這一類人呢?”


    我自嘲般地搖了搖頭,道:


    “怪不得我沒辦法擺脫,原來是我的身邊聚集了一幫同類……也真是夠悲催的了。”


    林伊望向了場地中央,中場休息已經結束,兩邊的隊員正在陸續迴到比賽房中。


    “賈念,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你我是同類,又何必推開彼此呢?別離開北京,來幫我,好嗎?”


    我隻是拿起了放在手邊的粉絲牌,然後目不轉睛地看向大屏幕上雙方的banpick,麵無表情地說了句:


    “先看比賽!”


    林伊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


    “你放心,這個冠軍一定是gwings的。”


    “你可別毒奶啊!”我慌亂地說道。


    林伊指了指fmdc的電競房,說道:


    “她們的中單我認識,心理素質不行,現在已經是決勝局了,她一定會失誤很多的,隻要你的小女朋友抓得住機會,很容易贏的。”


    我詫異地看著林伊,她歪著頭看著我解釋道:


    “你不會以為我沒玩過吧?”


    “我,我還真沒想到。”


    “哼哼,”林伊一臉得意地靠在座椅上,雙手交叉,一副高人的模樣說道:


    “我可是清華校隊的,隻不過大三上退隊了,那個中單是我的隊友,所以我很懂哦~”


    我去,這女人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真沒想過她居然也打dota2,這可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隻不過,我沒有繼續恭維她,反而問道:


    “那你為什麽沒有在俄羅斯讀研讀博呢,或者去美國之類的,反而僅僅交換了半年就迴來了呢?”


    林伊眼裏的光黯淡了幾分,喉嚨處蠕動了下,才緩緩開口道:


    “最近幾年國家房地產泡沫經濟徹底破碎,不知道有多少房地產商圈錢跑路。我們家主營項目之一也是房地產,但是我們家情況更特殊些,所以家裏幾乎把所有跟房地產有關的項目全部叫停,該賠的賠,該賣的賣,家裏的產業也因此受了很多影響……所以,我也不可能有那麽多時間在外麵玩了。”


    “那你還把時間浪費在這裏?趕緊迴去吧。”


    她說的我雖然很理解,但是我並不同情她,事實上,她們家已經在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房地產行當中獲利太多太多了,如果國家真的能施以重法拔除這個行業的毒瘤,在我看來反而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林伊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迴去,我等比賽結束再和你說。”


    “哎,沒必要吧,我真的做好決定了。”


    “那行,我等你的小女朋友出來了和她說,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她也支持你的決定!”


    我一下子就慌了,趕緊轉過身子急衝衝地說道:


    “我的林總啊,首先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再別胡說了;其次,你幹嘛要跟她說啊,你知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就不放我走了,你……”


    林伊伸手打斷了我,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道:


    “賈念,我真的搞不懂你。李仁海這次把你扔到那些犄角旮旯的破地方,你就根本不可能再被調迴北京了。放著我這裏的好工作你不幹,為什麽非要去揮霍自己的時間呢?你也已經25歲了,青春一轉眼就過去了,難道你非要這樣碌碌無為嗎?”


    我被她說的有些羞愧,吊兒郎當地甩過頭去,說道:


    “有什麽的,我就是一平頭老百姓,有吃有喝的,幹嘛非要到你那邊參與那些你死我活的爭鬥啊?你不懂什麽叫躺平嗎?這就是不給你們這些資本家剝削我的機會!”


    林伊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用手裏的包狠狠砸了我一下,然後說道:


    “賈念,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外麵待多久!早晚我會把你弄迴來的,你等著吧!”


    話畢,她頭也不迴地走出了場館。


    我身邊的那幾個男女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更有一個小黃毛湊過來拍了拍我,歎道:


    “哥們,你馬子太正了吧,不過這脾氣咱們可真受不了。”


    我揉了揉被砸的地方,心氣鬱結,也懶得解釋什麽,衝著林伊離開的方向直接噴了句:


    “她丫的就是有病!”


    “哥們兒,你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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