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詩人筆下歌頌的詩篇刻印文字的脈絡的時候,時間就已經匆匆劃過指尖,流於男人的汗水,女人的淚滴。大學生活最後的一個月裏,每個人的命運再次來到了抉擇的分岔路口。


    隻是,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的選擇不再是唯一,我們每個人都被各種各樣的選擇擊中著,有的人遊刃有餘,而有的人則顯得慵懶而迷茫。我不敢說誰是智者,誰是愚人,至少從哲人的視角出發,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讓人自食苦果,那誰又敢說此刻自己的選擇就那麽正確,那麽經得起推敲呢?


    看看我的周圍吧,花知暖好像真的要去打職業了,隻是很難想象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要怎麽去適應職業電競的集體生活;薛淩褪去了一身的職務,在大三完成了跨校保研的夏令營後,終於在大四的這年保研直博清華成功,如今已經成為了清華大學高分子材料專業的準研究生。


    反觀我自己,掛了四年科的問題學生,也許是想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尊嚴,所以焦頭爛額地忙著畢設答辯的論文,從實驗室做實驗到修改論文、檢查查重率等等,搞得自己心力交瘁,不過好在最後的論文也算圓滿完成,還拿了個優秀畢業論文的殊榮,聽說拿到的人少之又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甄尹在幫助薛淩完成攝影社的最後一次畫展後,意外地和我與老秦一樣在校招的招聘會現場尋找著自己滿意的工作,沒有提考研,也沒有要出國留學……


    就像久行於黑暗的旅人走過林間或隧道後的驚白一般,時光從悠悠過往一路踏來,腳步終於停留在了此時此刻,我突然發現,自從多年前的那個夏季消亡後,這六、七年的時間竟如此之快,快到我幾乎不記得這些年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事情,結交過什麽朋友,高中的那些同學零星分散在記憶的灰塵中,大學的同學更是少有熟識,即使是另外的三個舍友也僅僅比陌生人熟悉那麽一點點而已。


    我不禁想到,若是薛淩聽到了我這些心裏話,她一定會哭笑不得地說我真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這幾年吧。我搖了搖頭,一抹略顯苦澀的笑容掛在了我的臉上。


    其實薛淩真的說錯了,我從來不是什麽英氣勃勃的少年,我好像在多年前的那天開始,就變得麻木,變得怠惰,變得失去了激情。抬眼向著西邊望去,紅色的光束逼得我眯了眯眼睛,風似乎冷靜了些,黃昏的光景,便是此刻男生腳下的草坪,女生鬢邊的晚霞,以及我手邊的殘缺記憶中的年華……


    從銀杏大道走到體育館南側,我走得有些累了,就隨意地坐在了路邊的共享單車的座椅上。小心翻看著手中的畢業證,我知道,薛淩是恨鐵不成鋼地用拿走我畢業證的方式與我麵談,我卻在那次被她從網吧抓包後逃避與她的見麵。


    是的,我說謊了。她不是真的忙到無法與我見麵,隻是我在逃避她,我與她的那些隻言片語被她看穿了,她知道我在躲她。無論原因為何,如今的我們又一次處在了命運的分岔口。


    而這次,她不可能再一次任性,我也不會允許她任性。可是,即使我們見了麵,我卻依舊沒有勇氣開口問她,那天到底和花知暖說了什麽。隻是,如今想來,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從今以後,她是驕傲的清華學子,我是苦逼的打工人,僅此而已。


    我抬眼看著周圍走過的人們,坐落在家屬區周邊的北京科技大學的校園裏,走過路過的有學生,有居民,有小朋友,有農民工……形形色色的人的臉上是千篇一律的笑容,是百態不一的愁容。孩子的哭鬧,成人的爭吵,學生的碎語……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於是,我盯著頭頂的天空看了很久,忽然就懷疑起了當初父母的初衷是否被這個世界所欺騙。那些勤奮,那些努力,那些儒家思想教化下的所謂的道德,那些被扭曲的諸子百家……將我束縛的十年,是否終究還是會淪為權貴的玩物?既然如此,那在這片千年熱土上的我們,曾經的那些付出,那些淚水,那些汗流浹背的寒窗苦讀,真的有意義嗎?


    我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思考這些意義本身就沒什麽意義,我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去想這些無非是自尋煩惱。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下。我解鎖屏幕後看到的是與中關村一家公司簽訂的三方協議的掃描版。我隨意地看了一眼,便收起了手機。也許,六個月的試用期還沒過,我就會毅然離去;也許,我也會在這家公司得過且過幹到地老天荒……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繼續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這條走過了無數次的道路,在這一天,好像突然有了特殊的意義。正如四年前我第一次踏上這條路一般,那時的興奮與此刻的淡然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可是不曾改變的,是這條路上依舊陳列兩邊的風景,依舊坐落在學院路的北科,依舊輝煌的這座四九城。


    北京這座城市,我待了四年了,四九城的花兒開了四迴,北京城的雪下了四茬兒。可是於我而言,卻好像和待了四天也沒什麽區別。我終究沒有真正地在這裏生活過,那些在網絡上爭吵的打工人的苦楚我也尚未體會。


    那麽,我能否抱有一絲僥幸,至少現在,我不認為薛淩看不上的這家私企我就幹不好,起碼這家公司是搞非金屬材料的,與我的專業相得益彰。所以,我想我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技術營銷的,我有這樣的自信。


    我不想囿於父母親人或者薛淩給我的構想,他們會怪我沒有堅持不懈好好學習,會怪我沒有一個更引人自豪的學曆,所以更是沒法找到令人滿意的工作……可是,我真的真的討厭被安排,我真的厭惡了。


    自由真的就像毒品一樣讓我欲罷不能,我甚至不想聽到別人任何一句建議,任何一條勸告,我隻想做自己的事情,我隻想順從自己的內心。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兒不是嗎?泰戈爾說過:“生活不是局限於人類追求自己的實際目標所進行的日常行動,而是顯示了人類參加到一種宇宙韻律中來,這種韻律以形形色色的方式證明其自身的存在。”


    所以,至少目前的我是堅定的,於是,我的步伐加快了一些,向著宿舍快步走去,不再看這條路上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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