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翅迷”一如曾經輝煌的樣子,人滿為患。我與老秦稍微在店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等到了一個兩個人的座位。


    老秦剛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叫來服務員,熟絡地點著單。四年過去了,我們幾個人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來這家店吃燒烤了,而如今這裏的裝潢依舊,來這裏吃飯的我們卻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改變。


    老秦一番大刀闊斧地點單操作之後,以一整箱啤酒收尾。我看了眼點單的收據,小聲說道:


    “老秦,點這麽多吃不完吧。而且這啤酒也太多了吧。”


    老秦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道:


    “今天菜可以吃不完,但是酒必須喝完,今晚咱倆不醉不歸。”


    他的狀態很興奮,可我卻依然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他的兩三心事,也許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摘下麵具生活,正如曾經那樣開朗的秦鐵中的臉上,也終於泛起了心事鬱結的樣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矯情,幹脆迴道:


    “好,今兒個哥們兒就陪你一醉方休!”


    ……


    點的菜品才剛剛上桌,我卻已經被老秦逼著吹了兩瓶。我打了個嗝,冰爽的啤酒讓我直唿過癮,撕開一雙一次性筷子,夾了口蒜蓉金針菇,問道:


    “老秦,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啊?”


    老秦的動作緩了一下,然後又從箱子裏拿出兩瓶啤酒,目光掃了我一眼,半晌才說道:


    “怎麽,沒事兒就不能找你喝酒了?”


    我輕哼了一聲,笑了笑,端起酒瓶又和他碰了一個,然後說道:


    “老秦,你不是一個會主動找別人喝酒的人,除非……”我頓了頓,看到他的眼裏流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想的八九不離十,肯定有事兒,便接著說道:


    “既然哥們兒都在這兒了,酒也打了樣兒,起了頭兒了,你又何必藏著掖著?說出來心裏也好受點兒,不是嗎?”


    老秦似乎被我說動了,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囁嚅著嘴唇,緊皺的眉頭寫滿了他此刻的糾結,終於在短暫的沉默後,他開口說道:


    “賈念,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一聽,好家夥,敢情我這哥們兒是遇到感情問題了啊。我掩嘴偷笑了一下,跟他碰了下酒,說道:


    “我沒有喜歡的人……這麽說來,你有唄?”


    老秦扭捏了半天,最終在我又陪他把手邊的這瓶啤酒幹了之後,他才唿出一口酒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立馬來了興趣,看了看左右無人,湊他近了些,一臉壞笑地小聲問道:


    “她是誰啊?我認識嗎?”


    老秦紅著臉,憋了半天,才從嘴裏蹦出來兩個字:


    “薛淩。”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縈繞在我的心頭。我緩緩靠在了椅子上,默默喝了口啤酒,在沉寂了數秒之後,我說道:


    “方便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嗎?”


    老秦仰著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


    我點了點頭,迴想起這幾年來,每每老秦遇到薛淩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自然,這一切便說得通了。我接著說道:


    “那既然你喜歡她,就去告訴她啊。”


    “可是……”


    老秦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有些煩躁,語氣急切地催促道:


    “可是什麽啊,你倒是說啊。”


    “可是甄尹也喜歡她。”


    其實,這個迴答我並不意外,隻是以前我沒有刻意往這個方麵去想。我早該想到,甄尹從來就沒喜歡過攝影,他平時與我們相處的時候,對攝影這件事情隻字未提,就連他用的攝影設備,也是鹹魚隨便淘的舊款。可是他卻能夠堅持不懈地待在攝影社,而且多次想請薛淩出去吃飯玩樂,那麽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為老秦開了瓶新的,把自己的那瓶剩的那點底兒幹了,又開了一瓶,給了老秦一個眼神,兩個人便十分默契地吹完一整瓶。不過我技高一籌,比他先喝幹,然後又挑釁式地開了兩瓶,遞給老秦,奸笑著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敢不敢再來一瓶。隻是,老秦擺了擺手,吹完一瓶後,新的一瓶隻是淺嚐了一口,便有些喪氣地癱在了椅背上,沒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我比以往的時候更喜歡酒精帶來的那飄飄然的感覺,自顧自地貪吹了一瓶,然後帶著疑惑與不解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甄子也喜歡薛淩的啊?”


    老秦輕歎一聲,隨意啃了兩口肉串兒,單手扶額,作迴憶狀:


    “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去貴州搞的社會實踐嗎?”


    “當然記得,那會兒還是我作為隊長,你當副隊長,帶著十個兄弟姐妹們去貴州山區給那邊的小朋友們送的溫暖呢,這怎麽能忘呢?”


    “那你知道為什麽甄尹沒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愣了下,迴憶起那時大一下學期暑假期間,學校為了響應政府“重走長征路”的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組織安排我們那一屆的每個人必須組隊參與,並且要求我們去紅軍長征路線上的任意一個地點,實時報告每個隊伍的所見所聞,心得體會,最終要以整個隊伍為單位上交實踐成果。而我們作為九隊,恰好選在了貴州遵義,更是在實踐活動出發前收到了來自北京電視台的邀請,與兩位記者朋友一起遠赴邊遠山區學校,為那裏的小學生送書、上課,舉辦相應的愛心活動。


    當時按照我們的計劃,這個隊伍肯定是毋庸置疑的“鐵三角”帶隊,甄尹卻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參加到我們的隊伍中,轉而晚出發一周跟著別人的隊伍走了,當時還讓我惋惜了很久。


    收起迴憶,我眨了眨眼睛,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趕忙說道:


    “甄尹跟我說他家裏有事,沒法兒跟著我們一起出發,才不得已去了別人的隊伍,這事兒怎麽了嗎?”


    老秦苦笑,搖了搖頭,幹了手中的啤酒,低落地說道: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以為的,可是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才從與甄尹一個隊伍的朋友那裏了解到,他一開始報名的就是薛淩那一隊,後麵和咱們解釋的那些話,都是誆咱們玩兒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甄尹這樣一個陽光開朗的男生會為了追女生和哥們兒說謊。我抿了口啤酒,又不甘心地問道:


    “不對啊,那我怎麽從來沒聽薛淩說過呢?”


    “這我怎麽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老秦有氣無力的樣子刺痛著我的神經。我揉了揉太陽穴,心裏卻對這樣一件被隱瞞了兩年多才知道真相的小事耿耿於懷。我沒想到的是,薛淩竟也從來沒和我提過這件事,我們明明是無話不談的……


    可是,我又突然冷靜了下來,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薛淩和我隻是朋友,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她與我無話不談?我自己又明明知道,虧欠她的不止一點半點,甚至那個給她的答案都是如此敷衍……


    我深吸了口氣,緊緊盯著老秦,開口問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


    老秦的手緊緊握住酒瓶,滿眼帶著不甘與懊悔,嗓子沙啞地開口說道:


    “我能怎麽辦……我隻恨自己不敢去拚,不敢和兄弟爭同一個女孩……可是,我怕啊,我怕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幾個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悲愴的語氣讓我的胸口悶得喘不過氣,隻得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一口一口地喝著啤酒,兩個人相視無言,便又默契地相互躲開了彼此的視線。於是,如此人聲嘈雜的燒烤店裏竟多了兩個沉默的人,在一聲聲清脆的碰杯聲中,將彼此的心事隱藏,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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