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來到學校,薛淩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說不出的情緒。早自習下課後,薛淩正襟危坐在我麵前,語氣低沉地問道:


    “昨晚幹嘛去了?”


    我不想瞞她,卻也不想被她管束,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道:


    “和鄰居去網吧玩去了。”


    我明顯地看到在我說完這句話後,薛淩的唿吸變得沉重,臉上也出現了她生氣後獨有的紅暈。她剮了我一眼,憤憤地說道:


    “賈念,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這麽重要的學習階段,你居然也敢跑出去玩?難道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你還要一錯再錯嗎!”


    我的心裏一緊,好不容易慢慢塵封的迴憶被薛淩無情地扒了出來。我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把一直收藏在我筆袋中的林伊的鋼筆拿了出來,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咬著牙對薛淩說道:


    “我最後跟你說一次,上次是她辜負了我,是她的錯,我什麽錯都沒有!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在我麵前提起這件事了!”


    薛淩單手扶額,似笑非笑地說道:


    “既然是她辜負了你,她的鋼筆為什麽還留在你這裏?扔掉不就好了,免得你看到這根筆又觸景生情。”


    “你錯了,這根筆是我最珍貴的記憶,沒有人可以丟掉它,包括我,更包括她,”我停了一下,撫摸著這根筆的筆身,繼續說道,“她已經不配擁有這根筆了,所以,我要好好保存,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當日的恥辱,也不要忘記自己擁有過的迴憶。”


    “可是,這跟你逃課有什麽關係?”


    “我要自由。”


    “為了所謂的自由,你難道連高考都不要了嗎?你這麽玩下去,會辜負自己的!”


    “你錯了。”我堅定地看著薛淩,語氣肯定地說道:“我如果放棄僅有的自由,我才會真的辜負自己。”


    其實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並沒有那麽的理直氣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是不占理的。但是,我的內心是興奮的,是衝動的。我過激的反應源於我的期待。因為我感受到了一絲自由的氣息。那種感覺,就是我不用被束縛在小小的教室裏,也不用被囚禁在父母的監視中,我可以有幾個小時的屬於自己的時間。


    薛淩也許是對我失望了,或者是她也明白了我想要什麽。她沒有再多說,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幫我把那支鋼筆塞進了筆袋的裏層,帶著一絲淒涼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是誰讓你對自由有了更衝動的向往……好好保存這支鋼筆吧,你不用太激動,誰辜負了誰,這個答案難道還重要嗎?你隨便吧,隻是不要太過分就好。”


    ……


    一個學期就這樣匆匆過去,我在葉子黃了的時候第一次去了網吧,又在第一場雪的晚自習熟練地陪著花知暖去了相同的網吧,玩了一晚上的遊戲。也許是我去的頻率沒有那麽高,也是薛淩沒有告發我,所以一直以來都被我隱藏的很好。再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了,天氣已經寒冷了許多,教室裏的暖氣似乎都不太夠用了,開著窗戶,過堂風一吹,那感覺真是夠冷的。


    又是一個晚自習的時間,我早晨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花知暖背著她那個小包了,所以今晚的行動也就不言而喻了。傍晚時分,冬天的天黑總是那麽早,這會兒已經幾乎全黑了。我和花知暖一起站在小區門口,因為在學校門口或者單元樓門口都顯得太明顯了,萬一被什麽人看到了捅到我父母那裏可就麻煩了。過了一會兒,那輛熟悉的轎跑便開了過來,接我們到了網吧門口。


    想到過幾天就考試了,我在進入網吧之前和她說道:


    “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哈,之後我得認真複習了,馬上要考試了。”


    花知暖眼神低垂,踢了踢路邊的積雪,說道:


    “哦,好吧……那寒假怎麽說,我能約你出來玩嗎?”


    “不行的,寒假我每天的任務都安排滿了,不可能出去玩的。”


    “嗯……”花知暖從鼻腔裏道了一聲,聲音小的我幾乎沒有聽清。一陣風吹過,她的肩膀縮了縮,整個人看上去更低落了,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


    進入網吧之後,我們先開了兩個機子。花知暖沒有像往常一樣興奮地操作著機子,反而是呆呆地坐在電競椅上。我悄悄瞥了她一眼,她好像心事重重,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也沒有其他的動作。這樣的她讓我有些不習慣,便開口說道:


    “咳咳,對了,這附近是不是新開了個小吃街啊?要不我倆先過去買點好吃的吧?”


    花知暖抬了抬眼皮,似乎興趣不大,舉了舉手中的包說道:


    “不用這麽麻煩吧?你看,我帶了很多零食呢。”


    我擺了擺手,說道:


    “這性質能一樣嗎?小吃城裏都是現做的,肯定很好吃的。你就當陪我了嘛,走吧,一起去吧。”


    花知暖拗不過我,點頭同意了。我趕緊給兩台機子上了掛機鎖,帶著她往小吃街走去。


    寒冷的天氣沒有阻擋夜生活的軌跡,城市的燈光為這夜色增添了一抹溫暖的氣息。從網吧到小吃街的路上,我們並肩而行。雖然路程不遠,但是花知暖穿的不多,臉頰紅撲撲的,鼻頭也凍得發紅,一邊走一邊搓著手,對著掌心哈氣。


    看著她有些滑稽的樣子,我嗤笑了一聲,引得她對我一陣白眼。我把自己的圍巾拿下來給她圍上,又把老媽塞給我的手套遞到了她手裏,囑咐道:


    “已經是冬天了,就不要太任性了。你得多穿點衣服啊,你看看你,裏麵穿了一件毛衣,外麵一件風衣,這哪行啊,你得穿羽絨服啊,不然會生病的……”


    花知暖接過我的手套戴好,眼神緊緊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眸中閃爍著看不懂的光芒,然後她收迴了目光說道:


    “哎呀,你真囉嗦……讓我穿羽絨服,你給我買啊,就會嘴上說說。”


    我被她逗笑了,哼了一聲說道:


    “我說花大小姐,你的衣服我可買不起啊。”


    “賈念,前麵就有賣羽絨服的,你給我買一件吧。”花知暖抬手指了指遠處貼著“甩賣”二字的小攤說道。


    我有些無奈地說道:


    “那都是甩賣的便宜貨,配不上你的身價啊。”


    “要你管,你就說你買不買吧,我今天倒要看看男人的嘴裏有沒有點兒真東西。”


    我愣了一下,覺得她似乎在跟我賭氣,想來一直蹭她的車,確實不好意思,反正甩賣的羽絨服也沒多貴,於是我迴道:


    “買,當然要買了。不過我先說好啊,這可比不上你平時穿的,別嫌棄就行……”


    話音未落,花知暖已經拉著我往小攤兒走過去了。


    “喲,兩位來買衣服啊?”看攤兒的小販搓著手笑嗬嗬地走過來,接著說道“我們這些都是特價處理的衣服,質量肯定沒問題,你摸摸,200g的羽絨,這天氣完全沒問題。現在特價三百塊,怎麽樣二位?”


    說實話,我對羽絨服也沒那麽了解,摸上去不錯,感覺這衣服也就用來保暖,又很難穿的很好看,所以也無所謂。我問花知暖:


    “你看看吧,喜歡哪個顏色的?”


    花知暖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我問道:


    “你覺得什麽顏色好看呀?”


    “我哪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


    “既然是你給我買,你就要負責到底啊,顏色款式都得你來挑,要是不好看了你就要負責任。”花知暖俏皮地說道。


    我自知說不過她,直接對著小販說道:


    “就這個粉色的吧,”我又轉頭對花知暖說道,“粉色可以吧?我覺得挺適合你的,你又白又好看,粉色挺襯膚色的。”


    花知暖點了點頭,從小販手裏接過了羽絨服,稍微試了下大小,便決定了就是這一件。我讓小販從後麵的紙箱裏麵拿了件新的過來,掏了掏口袋,我去,哥們隻剩三百二十塊了。我麵露囧色,還好這個羽絨服是三百塊,還能留下二十塊帶她吃東西。於是,我沒有再猶豫,付了款,就拿過來拆開包裝讓花知暖穿上了。


    “嘻嘻,謝謝你哦,這樣我就有羽絨服穿啦,真暖和。”


    花知暖好像心情好了不少,看來占便宜確實能讓人心情好,怪不得姥姥家總是偷水呢,下次我也迴去試試。


    “哼,堂堂大小姐還剝削我們無產階級,幾個月的積蓄就這麽沒了,嘖嘖嘖,可悲啊……”我故作痛心狀,敲了敲胸口。


    “賈念,快過來,這是什麽呀?”敢情這姐妹們兒假裝沒聽見我說話,跑到小吃攤附近琢磨吃的去了。


    “這個是烤苕皮,四川特色,很好吃的。”


    “來四串吧。”


    “你吃不完吧……”


    “哇,這個糖人兒做的真好看,你給我買一個唄。”


    “行吧,但是少吃點啊,這個東西粘牙……”


    “賈念快過來,這個是蠍子吧?咦~好惡心哦。”


    “我說你小點聲,別讓人家聽見了……”


    “老板,來兩串大腰子,給我旁邊這個兄弟補補!”


    “花知暖……我把你頭打歪你信不信!”


    “略略略……”


    ……


    寒夜中的小吃街燈火通明,我帶著花知暖穿行在人潮人海的一個個攤位之間,小販的叫賣聲,錄音喇叭中的推銷聲,降價促銷的大紅牌子,油煙味彌漫的烤爐……我第一次帶著一個女生在這樣的煙火氣中流連,看著她好奇的雙眼和爽朗的笑容,突然感覺自己終於做了件不會後悔的好事。我們走一路,買一路,吃一路,花知暖的兩隻手都拿滿了吃的:左手拿著肉串烤餅,右手端著烤酸奶,小拇指還勾著一盒關東煮。我看著花知暖吃的滿嘴流油的樣子,忍俊不禁道:


    “你一個小姑娘能不能矜持一點,吃相能不能文雅一點?你看看你胡吃海塞的,嘴上的油都要滴下來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餐巾紙幫她擦拉擦嘴,然後嫌棄地把紙扔到了垃圾桶裏。


    花知暖撅起了嘴,對我剛剛嫌棄她的樣子極為不滿,像個孩子一樣地說道:


    “哎呀,你咋這麽說我……這條小吃街的東西都很好吃嘛,你看看你,這麽瘦,多吃點呀。”她一邊說著,一邊強行往我嘴裏喂著那串烤腰子。


    我勉強吃了點,接過了她手中的食物袋子,說道:


    “好啦,咱們迴去吧,不然網費都白白浪費了。”


    花知暖環顧了下四周,似乎沒有什麽更感興趣的東西了,便把吃的都放進了塑料袋裏,擦了擦手,說道:


    “嗯嗯,那咱們迴去吧。”


    ……


    迴到網吧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剛才我們留有掛機鎖的位置已經被一個陌生男人占領了。他應該是重啟了機子,無視了我們的掛機鎖。


    我皺了下眉頭,正打算過去說些什麽,就看見花知暖怒目圓瞪地看著賴在我們剛才的座位上的男人,走過去重重地用手拍了下桌子說道:


    “你給我起來!這是我們的位置,你沒看到上麵的掛機鎖嗎?”


    男人淡淡地掃了我們一眼,摸了下自己的寸頭,默默的點了根煙,然後緩緩地站起來。隻見這個男人赫然比我高了一頭,身寬體胖,手指上的花型紋身讓我不禁捏了把汗,暗道不妙,估計這個男的不太好惹。我輕輕拉了下知暖,希望她別那麽較真兒,反正周圍還有其他座位。誰知道花知暖雙手叉腰,用更高了一調的嗓門對著這個男人吼道:


    “怎麽的?不服氣?要不叫網管過來評評理,網管!網管呢!”


    花知暖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推開了我的手,踮著腳尖左右環顧,大聲的叫網管過來。此時網吧裏麵大部分人的精力已經集中到我們這邊了。看到周圍人的嘀嘀咕咕,這個男人再也裝不下去了,對著她揚了一下下巴,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吼道:


    “老子就占你的座兒了,怎麽著吧?”


    這時候,我知道衝突不能再惡化了,用力把知暖拉到我的身後,然後擺了個息怒的手勢,慢條斯理地說道:


    “哥們兒,這兩台機子確實是我們剛才用的,也上了掛機鎖了,你看這周圍也不少空座兒,還麻煩你去別的機子那裏吧,我們這兩個機子都掛著一堆遊戲平台什麽的,再換個機子太麻煩了。”


    我自認溝通的態度已經很好了,沒成想這哥們直接噴了口二手煙到我臉上,冷笑了一聲,又大刀闊斧地坐了迴去。這個時候網管擦著汗從看熱鬧的幾個人中間擠了過來,對著男人好言相勸了一番,卻隻聽到那個男人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又吼了聲:


    “我就不換,有本事打我啊!”


    我眉頭緊鎖,輕輕眯了下眼睛,搖了搖頭,覺得實在沒必要和這種人計較,就在花知暖耳邊小聲說了句:


    “要不算了吧,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了……”


    哪知道我話音未落,花知暖突然衝上去拽著男人的衣領就往旁邊拉,嘴裏喊著:


    “你特麽給老娘起來!”


    男人驟然被她拉了一下,沒坐穩,摔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發出了嘲笑的聲音,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嘴裏喊著:


    “這胖子看著挺壯實的,結果被人家一個女生給拉倒了,哈哈哈……”


    聽到這話,男人漲紅了臉,恨恨的看著我們,在起身的瞬間突然抄起他手邊的煙灰缸,衝著花知暖砸了過去。麵對這種情況,我根本來不及多想,順手就把她攬到了自己懷裏,電光火石之間,我隻覺得頭上被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在花知暖的尖叫聲中,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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