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剛過,夏日的感覺便沒有那麽強烈了,不知是風吹的更涼了,還是心裏認為已經是秋天了。開學後的幾天裏,我將自己的淹沒在了忙忙碌碌之中,似乎這樣的逃避能讓心裏更好受些。然而就在某一天,在課餘休息的時間,我趴在桌子上犯迷糊,正想眯睡片刻,耳邊傳來了同桌薛淩的聲音:


    “賈念,借我根兒筆,我忘帶替芯兒了。”


    見我沒搭理她,便自顧拿起了我的筆袋兒,然後進而傳來一聲驚唿:“呀,你的鋼筆怎麽不見了,是不是落在什麽地方了?快找一找。”


    說罷,她便左顧右盼地幫我找了起來。我暗叫不好,坐起身正打算隨便敷衍一下,她卻已經在筆袋的裏層看到了那個人留給我的鋼筆,說道:“咦,這根筆是誰的?”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將鋼筆從筆袋的裏層拿了出來,把玩了片刻,感歎道:“哇!好精致的鋼筆啊,叔叔新給你買的吧?快借我用一下試試……”


    我有些慌亂,便用餘光偷偷瞥向她,然後像應激的小貓一樣突然出手,想要趁她不注意把筆搶迴來。沒想到,她反應更快,隻是輕輕一個側身,便躲開了我的胳膊,然後把筆藏在右手邊的位置,眼神戲謔地看著我說:


    “你好可疑……這麽激動幹什麽,這支筆到底是不是你的呀?”


    我被她的眼神盯得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迴應道:


    “算是吧,朋友送的……”


    “你哪個朋友這麽豪啊?說出來也讓我認識認識唄。”


    “哎呀,說了你也不認識。”我扭過頭擺了擺手,躲開了她直勾勾的眼神。


    “是嗎?”顯然,我這樣的迴答薛淩並不滿意,她把鋼筆藏得更嚴實了,語氣中帶著懷疑的語氣,咄咄說道: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的朋友圈裏可沒有這麽大方的朋友。你不跟我說清楚,我就不給你。”


    我有些疲於應對, 心裏又憋著一股火氣兒無處宣泄,這樣擰巴的情緒讓我進退兩難。下意識地叫了句:


    “薛淩,把筆還我!”


    周圍的空氣好像凝滯了片刻,我清楚地看到她緊緊咬著嘴唇,在寂靜中從震驚,到憤怒,再到失望與痛苦,最後紅了眼圈……薛淩眼神的變化就像慢放鏡頭一樣展現在了我的麵前。我意識到自己太小題大做了,卻也沒有任何的心思去和她解釋這其中的隱情,隻是再次躲開了她的目光,然後伸出了手。薛淩悄悄擦了擦眼角,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把筆放迴了我的手中,一言不發地翻開課本看起了練習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自知理虧,湊近了一點,輕輕解釋道:


    “大人,真是朋友送的……”


    話沒說完,卻被她伸手打斷,頭也不抬地說道:


    “賈念,現在是高二了,什麽事情最重要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外麵惹了風流債最好趕緊還了,別到時候收不了場。”


    我震驚於她的胡亂揣測,心裏略有不服。就隻是一支鋼筆,她竟然能說出風流債這樣的字眼來,可見是誤會了,我趕緊說道:


    “你在胡說什麽啊,就是個朋友……”


    沒想到,她幹脆站起身來,跑到別的同學那裏說話去了,完全把我晾在了一邊。我無奈地迴過身來,心裏也有了些疑惑:難道他(她)真的是個女生嗎?


    可是,我對於女生的心思可謂是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目前為止和我關係好的女生,也就隻有薛淩而已。然而,她與這位筆友卻完全沒有相似之處,我也毫無借鑒的地方可言,實在不能想象與我如此開懷暢談、相知恨晚的是個女生。


    說實話,我可不認為哪個女生會和我這樣一個又喪氣又無聊的陌生男生聊到一起去……我又仔細迴憶起了過去兩個月的點點滴滴,試圖分析出他(她)的性別。可是,想著想著,我又笑自己多此一舉:雲流他鄉,一切隨風,藍天又何苦望眼欲穿,自尋煩惱呢?


    時間往後推進了一周多,我也似乎漸漸從剛剛與他(她)分別的痛楚中稍微緩和了一點,一切都好像迴到了正軌,每天的學習生活還算是按部就班。隻是,薛淩自從那天和我鬧了別扭之後,狀態就有些奇奇怪怪的,經常在與她說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她有些心不在焉,要麽就是突然忘記自己要做什麽事情,或者就是有時候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她怎麽了,她又不肯說,實在是詭異。我盲猜她估計是這兩天生理期來了,腦子不好使,也就沒再管她。


    又到了周五這一天,隨著放學鈴聲的響起,不做值日的同學都在匆忙收拾書包以及準備帶走清洗的衣物,準備迴家。我也把課本啊,“五·三”之類的練習冊之類的塞進書包,畢竟我的周末是沒得空閑的。就在這個時候,薛淩款款地站起身來,輕輕捋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後目光閃爍地對我說道:


    “賈……賈念,你這周末有什麽安排嗎?”


    我嗤笑一聲,手上收拾的動作沒停,迴道:


    “你這是怎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個周末要去補習班的,哪還會有什麽其他的安排。”


    “哦…對哦,”她尷尬地笑了笑,兩隻手搭在一起搓來搓去,順手遞給我桌子上的筆袋,然後又說道:


    “那個,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哈?”我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她,發現她並沒有像開玩笑的樣子,一時間有些無語,隻得說道:


    “我說,您老人家成績都這麽好了,就不能給我們這些人點兒活路啊?你說你去補習班幹嘛,對你來說根本不需要啊。”


    “誰說我不需要的,”薛淩嗔了我一眼,“我最近感覺學習上有些壓力,需要好好補習一下,不行啊?你別管了,你趕緊告訴我上課的時間地點就行了。”


    我實在是拗不過她,隻得把補習班的位置等信息告訴她,然後就聽到她抱怨道:“喂,你怎麽是個下午班啊。上午班多好啊,你要不改成上午班吧?這樣的話,下午咱們還能一起去書店逛逛呢。”


    “免談,本人上午起不來。”


    “你可別扯淡了,叔叔可能讓你睡懶覺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每天早上六點就讓你起床學習了。”


    她帶著笑意,眼神略微上挑地看著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白色的校服晃得我眼暈,迴道:“我謝謝你啊,還要你來提醒我。反正就是這個時間,你愛來不來。”


    “好好好~我就這個點兒來,成了吧。”


    “誰管你……我走了!”說完,我便背上書包衝了出去,也不顧她在後麵喚我的名字。


    ……


    周末如期而至,周六上午,我在被父母掀被子式的問好中無奈起床,完成洗漱和早餐後,先練習英語,背單詞、練口語,然後再拿出語文課本,背誦本學期要求記憶的詩詞以及文言文等。於是,就在我一聲聲abandon與之乎者也中(順便一提,多年後的老大哥好像換成了aback),熬過了一上午的時間。吃過午飯,我便匆忙拿著書包離開了這個讓我窒息的房子。


    日頭比之昨天似乎又弱了些,隻是沒有風,也沒有一朵雲願意遮擋下刺眼的陽光,所以室外的溫度仍舊很高。不過今天貌似運氣不錯,在經過一番手眼並用的較量中,我大汗淋漓地搶到了公交車上的一個座位。


    擦了擦汗,一隻手靠在車窗的窗沿上,我的心情因為這來之不易的座位而好了一些。我靜靜地看著窗外晃晃而過的高樓大廈,一閃而逝的車水馬龍,感受著路過草叢,路過樹林,路過十字路口時的溫度變化。也許,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呢。


    剛下車,便看到薛淩正站在車站椅子的旁邊與我打招唿。


    她亭亭而立,腳踩一雙短跟女士小皮鞋,身著牛仔短裙,配雪紡v字領薄款長袖襯衫,提著女士手袋 ,左手腕間戴著皮帶款女士手表,一邊打招唿一邊向我走來。更靠近了些,我才注意到她臉上似乎化了淡妝,飽滿的雙唇薄塗了一層紅色的唇膏,眼角用黑色的眼線筆微微畫挑,一副黛眉也不似她往日一般銳利,而是顯得細膩而溫潤;眼影則是淡淡的橘色調,飽滿的蘋果肌上還貼了一兩片亮晶晶的小閃片,blingbling顯得特別好看。我暗自點了點頭,心說她想做還是能做到的嘛,不過我並沒有表現出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不鳥她的樣兒。


    “下午好啊,賈念同學。”她露出了自己招牌式的笑容,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仿佛盛滿了整個夏天的燦爛。然後,她踮了踮腳尖,說道:“我們一起進去吧。”


    這時候再裝逼就有點不禮貌了,於是我點了點頭,然後和她一起走到補習班前台,幫她報了名。前台的小姐姐正在幫薛淩挑選班級的時候,她突然問我:“你在哪個班?”


    “我在二班,怎麽了?”


    “那我也去二班,小姐姐,請幫我安排到七班上課,謝謝。”


    我愣了下,皺著眉頭,伏在她耳邊問道:“薛大人,您幹嘛要和我一個班啊?”


    也許是她耳朵有點敏感吧,耳根子一下就紅了。她猛地迴過頭瞪了我一眼,說道:“怎麽,不歡迎我?”


    “咳咳,不敢不敢,”接著,我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您先請。”


    薛淩輕哼了一聲,順手拿起入學證明,便帶著一陣木質香水的味道從我身邊走過,腳底小皮鞋的噠噠噠的聲音顯得格外清脆。我撓了撓頭,緊跟著進了教室。


    教室裏空調的溫度開得有點低了,我熟練地把中央空調的溫度稍微調高了幾度,然後向熟悉的座位走去。薛淩則放慢腳步,環顧四周,慢慢打量著整個教室,然後視線落在了我坐的座位上,頗有感慨地說道:


    “可以呀,小夥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坐在第一排?”


    我不屑地把書包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然後搖頭晃腦地說道:“小爺我可是認真學習的好學生,當然得坐第一排了。不然,怎麽對得起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撫養成人呢?”


    薛淩沒有聽出我語氣中的揶揄,隻是走了過來坐到了我的旁邊,然後自顧自地把書本文具拿了出來。


    “我說,您老人家坐我旁邊是怎麽個意思啊?平時這同桌還沒當夠啊。”


    “我這是監督你呢,省得你在外麵開小差,辜負我…辜負叔叔阿姨的一片真心。”她一邊說著,一邊胡亂地拿出了濕巾開始擦桌子。


    我沒有接她的話,隻是無力地把眼睛閉上,然後把頭枕在胳膊上,感受著午後的風兒跨過窗戶,吹在臉上,難得的愜意讓人昏昏欲睡……


    “嗯?這桌洞裏怎麽有張紙條,上麵好像還寫了什麽……”


    當聽到“紙條”二字的時候,我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就好像海邊涉險的魚兒終於迴到了大海。我猛然起身,一把搶過了紙條,在薛淩詫異的眼神中,我顫抖著緩緩展開了紙條。


    這張紙條有點皺皺巴巴的,應該是急匆匆地從隨便的一張紙上麵撕下來的,帶著翹邊兒的撕過的痕跡還十分明顯,使得整個紙條顯得錯落不齊。終於,我看到了上麵的文字,那一刻,我的靈魂都仿佛被擊中了:


    “救救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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