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以前肢將自己支撐起來。


    由於沉睡了太久,舒展筋骨時難免酸痛,渡星河本人亦淺淺皺了眉。


    龍的力量遠比她設想的強大深厚,此時的金龍就如同一個會移動的巨大寶庫,靜靜等待她去挖掘。


    她挑過來一抹幽靜的眸光,已教覓風子心頭一跳。


    他道:“我可以引導你接收龍的力量。”


    “外麵有玄國的人在等我,我不能在這久留,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渡星河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說:“有什麽我能帶走的好處,你一並說了吧,好讓我在玄帝麵前有更多砝碼。”


    覓風子:“……”


    覓風子:“現在後輩的臉皮都這麽厚了嗎?”


    把他說得那麽白給!


    即使是殘念,也是有尊嚴的。


    渡星河:“我沒有和死人套交情的習慣。”


    覓風子心道他雖然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可也沒必要把話說得這般直白,渡星河又說:“如果你活著站在我麵前,那有死仇的就是我們彼此了。”


    她沒忘記,填充幼龍身軀的人選,正是由對方挑選出來的。


    覓風子默然。


    “現在可以說了嗎?”


    他迎著這劍修淡漠的眼,竟辨認不出她的情緒。


    滔天仇恨似是未能在她心潮引起半點波瀾,可她在做著的又是報仇雪恨的事。


    覓風子不僅心中疑惑,他也問出來了。


    渡星河:“愛恨都太消耗人。”


    行動勝過一切情緒和語言。


    “算了,我也不該對你太有好奇心,我隻關心你能不能幫我報仇,”覓風子收迴視線,落到殿室的盡處,那一扇平平無奇的門:“這是平雲大陸上極少數能穩定存在,通往白玉京的門,我和玄帝費了很大功夫才不讓門後的邪崇跑出來作亂。”


    “所以白玉京到底是什麽?一個邪崇亂竄的地方?”


    渡星河問道。


    提起白玉京,覓風子的麵容肅然,聲音也顯得有點低沉:


    “門後是仙人所在的地方。”


    “仙人長這樣子?”


    聽出渡星河話裏的不相信,覓風子笑了。


    “仙人的模樣又怎會教我們看見?真正的仙人也過不來,飛升難,下界同樣難,要真是能輕鬆穿梭兩界,飛升還有這麽神秘麽?”


    “那你說的邪崇……”


    “元嬰大能的一縷真氣都能點化煉氣期,那些邪崇就跟仙人掉落的碎發,雜念一樣,透過門,掉落到凡間。”


    “所以是仙人的頭發想吃了我?”


    渡星河一頓:“既然白玉京就是天界,那跨過去不就成仙了?”


    “隻有仙人才能在白玉京生活。”


    據覓風子所說,兩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所知亦不多,因為沒有任何書籍或是來者解釋過,門的存在比秘境的出現更加神秘。他所知的,也僅僅是玄國用修士的命以數量堆疊出來的:“你想的所有成仙捷徑,玄帝都用手底下的人嚐試過,都失敗了。”


    渡星河感覺自己的胃再次極輕地抽動了一下。


    她並非真正冷心冷情之輩。


    每次聽到這種草管人命的事兒,還是大為不快。


    “那我能從這道門獲得什麽好處?”


    “用你的眼睛去看。”


    去看?


    聽到這話,渡星河眼神一凝,當即拒絕:“不可能,門後之物非我能直視的。”


    “你看過門後的景象。”


    覓風子肯定地說。


    她並不否認,隻是臉色難看起來。


    “你想在最短的時日修煉到能和玄帝抗衡,隻能尋求白玉京的幫助……”


    “別的,都太慢。”


    覓風子一頓:“還是說,你害怕門後的東西?”


    “激將法對我沒用。”


    渡星河說。


    “是麽?但道友你看起來,就像是很受不住激將法的人。”


    劍靈在鞘中聽到這話,隻覺得這老道殘念看人還蠻準的。


    ……


    劍山主在那荒廢的城池中等了許久,心中焦急萬分。


    但在原地等候是“蠱神”的命令,作為“從者”的她不能有違,於是隻能幹著急。


    她弄不清自己是在擔心朋友的安危,還是疑心渡星河會做出危害玄國的事。


    兩股想法擰成了一團亂麻。


    劍山主輕吸口氣,原地打坐吐納,借由真氣流經經脈,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她心思純淨,一心隻有手中的劍,自小就比同門更容易入定。


    今次,也不例外,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隻是劍山主剛匯聚神思,鞘中劍就發出尖銳長鳴,將她喚迴神來。


    “怎麽了?”


    劍山主猛地聽見周圍發出巨響,岩壁邊緣滾落巨石,那嵌於石壁中的金龍竟像有了自我意識一般,從石縫中掙脫開來,崢嶸的頭角和長長的龍髯隨波逶迤,其身之長目不能及,且周身霞光陣陣,令人望之生畏。


    龍、龍脈醒了?


    這不可能!


    據她所知,龍脈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它不是活物,隻是承擔著玄國國運的載體。


    這跟一個現代人看到自己的駕駛證長出了四個輪子,並且自行飄移上高速沒有分別。


    劍山主下意識地拔出劍來自衛,以防被龍威餘波所傷。


    在劍山主愕然未消之際,金龍盤旋而起,攪起層層風浪後,在她麵前徹底消散。


    那麽大一條的龍脈,不見了。


    除去空蕩蕩的牆壁,仿佛一切都是她臆想出來的幻覺。


    單純的劍山主犯起了難——


    她本是想迴去後向玄帝匯報的,可這要她怎麽說?陛下,你冷靜一點,我找到了你的龍脈,但它自己飛走,還消失了。


    這可教她如何啟齒啊!


    這都什麽事?


    “慢著,”劍山主神色一凜:“星河道友還在裏麵——”


    “我在呢。”


    在落石之中,走出來一襲依然雪白的身影。


    可不正是渡星河?


    衣袂不止未沾半點粉塵,雪名在渡星河手中挽了道劍花才迴到鞘中,泰然自若得像是走在自家後花院。


    “龍脈飛走了。”劍山主無助地說。


    “聽你這般驚訝,看來龍脈該是不會飛的?”


    劍山主:“當然不會。”


    龍脈,又不是真正的龍。


    “那這隻會飛的,就不是玄國龍脈了,興許是哪隻睡在秘境中的龍吧!”


    渡星河斬釘截鐵地說。


    劍山主遲疑:“可是……”


    “你把此事上報上去,到時候你也是見過龍脈的人,可如今龍脈又不知所蹤,玄帝肯定會拿此事一直擾你清靜。”


    這可說中劍山主最不欲發生的事了。


    她避世喜靜,不愛麻煩。


    渡星河拍拍她的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便請星河為我一同保密了。”


    劍山主滿懷歉意的說。


    她覺得渡星河初到玄國不久,肯定非常想立下功勞,得陛下重用的。


    這龍脈正是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可是渡星河懂她,知曉她不愛被雜務打擾,連這到手的功勞都能灑脫地舍之不要。


    劍山主又感動上了。


    隻有她的劍,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可作為劍靈,它不具備太複雜的心眼子,隻能暗暗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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