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衡子狐疑地盯著他。


    大抵是習慣些了,應蒼帝便巍然不動地隨他去盯,隻給他一個清冷孤傲的側影。在這期間,已有兩名吃完飯小嘴一到處溜達的崽崽爬到滄衡子的背上,左肩右肩各一隻:“師叔,師叔,你在這看什麽呢?前麵什麽都沒有啊!”


    滄衡子的眉心突突地跳。


    你看,你怎麽不算一種靈異現象呢?


    隻有他看得見,隻有他聽得到。


    再聊下去六個崽崽得把他當犯癔症了,還有這師叔的稱謂也是瞎叫一氣,輩分全亂。


    “自己玩去。”


    “我們想師叔了。”


    “等下陪你們玩,乖,去院子裏吃點宮女切的水果。”滄衡子揉了揉天權的頭。


    得到等下會有人陪玩的承諾後,天權和天樞才從他身上麻溜地爬下來。


    待兩個崽崽走遠後,滄衡子繼續方才的話題:“你與其偷偷摸摸地做這種行徑,不如到她麵前直說。”


    應蒼帝沉默不語。


    滄衡子拿話激他:“難道你不敢?”


    “各有難處,”


    周圍昏沉沉的,腦子也跟著不清明起來,陛下淡淡道:“你亦心有所屬,難道就敢到她麵前直說?”


    “我直說了啊,不然我哥為啥打我。”


    滄衡子理直氣壯。


    他做錯了什麽,他隻是想複興兄弟共侍一妻的美好品德而已,隻可惜他哥小氣至極,不僅不同意,還打了他一頓。


    陛下一噎。


    是啊,為什麽不敢?


    大抵是知道,即使說了,不僅會被拒絕,怕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說出來,就像是把一盆水潑在泥地上,覆水難收,再變不迴原樣,不如維持現狀,起碼她把他當可靠的前輩,有事不介意讓他伸出援手。


    夜風一刮,方才還佇立著的人影就消失了。


    滄衡子若有所思:


    “我倒是覺得你們挺相配的。”


    一個是亡國皇帝,一個在自建宗門裏收了一堆倀皮作雜役,讓它們彼此互稱宮女太監,大玩角色扮演,這不純純天生一對?


    他先隨禮兩百靈石,記陛下私庫上。


    ……


    讓星河宮中兩人糾結不已的斧頭事件,渡星河打坐冥想一夜,就拋諸腦後了。


    她神清氣爽,每日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排到哪個對手。


    跟開盲盒似的,可有意思了。


    今日參水和心月的對手都來得比她早,於是隻有她一個人去食堂了——她自帶靈米,再輔以從食堂高價購下的加工靈食,能讓身體和金丹達至一日的最好狀態。


    天驕榜上亦有高手,前麵輕而易舉拿下薛宴光跟薑道友並未讓她輕敵。


    渡星河交上食材後,便到角落坐著等候。


    許是“散修金丹”的新鮮勁兒已經過去,今日沒那麽多人再盯著她看,她也樂得清靜。


    剩下仍然把視線粘在她身上的,也就隻有舊相識了。


    大多是九陽宗的修士。


    渡星河激活玉牒,有一搭沒一搭地觀看論道上的新話題。


    到底是麵向年輕修士的仙盟大比。


    結丹是少數,大多數修士僅僅是築基九層和剛結成丹,在自家宗門或許都是備受關注的天之驕子,來到羲和園後,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以論道帖子都在訴苦——


    【把話放在這裏,結丹以下的修士都是來陪跑的,不可能擠進前三百名。】


    【煉氣期這兩天被揍得好慘,已老實。】


    【有沒有想一起打道迴府的?師父不讓我迴去,說有機會與比自己強的切磋,哪怕是單方麵挨打,也是不可多得的學習機會。】


    【你師父說得是對的,我放平心態,來跟同輩切磋的。】


    前兩天過後,人們不再關注天驕榜前十,更著眼於自身的進步。


    特別是少有交際的小宗門,都抓緊機會到處切磋求教。


    演武場上永遠是滿員狀態。


    甚至有築基境在第二天下擂台之後突破的,看得旁人豔羨不已,幻想著自己也是那個在切磋中悟得大道真意的幸運兒。


    渡星河眼簾半闔,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她。


    她餘光一掃,便見到坐在蘇衍和秦清越中間的明梔以五秒兩次的頻率望向她。


    他們麵前放著三碗米飯,還有兩盤用白瓷碟盛著的炒翼虎肉和一盤放在明梔麵前的清蒸碧水鯨。


    對於九陽宗的內門來說,這看起來多少有些寒酸了,可其中蘊含著的靈氣,卻足以讓同席的修士饞得直咽口水——這可不是普通的肉類,是由廚修精心烹調,將靈獸肉中的靈氣激活到最大,乍看平平無奇的蔥段,都取自靈草,對修士修煉大有裨益。


    特別是這道清蒸碧水鯨……


    “看到沒,那碧水鯨是元明尊者昨夜親自捕來,又重金請後廚提前加工的,像碧水鯨這種大型靈獸宰殺起來可不輕鬆呢。”


    “元明尊者待徒弟真好啊。”


    聽到這番話後,有九陽宗其他峰上的弟子嘀咕:“是隻待明師妹好。”


    碧水鯨的肉經由廚修烹調後,蘊涵著水靈性,對水靈根修士來說好處是最多的——評審管不著修士早上吃的什麽,是辟穀、吃靈食還是普通食物,豐儉由人。


    隻是有靠山為自己開小灶,終究是令人羨慕的。


    周圍豔羨的目光聚焦在明梔身上,又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樂——被愛好似有靠山!


    當侍從將飯菜呈上來時,她先各夾了一片鯨肉到師兄蘇衍和秦清越的飯碗裏,才自己動筷。


    秦清越溫柔地笑:“梔梔你自己吃完便是,怎麽還分給我,是不是忘記我是火靈根了?”


    碧水鯨肉於他,也能吸收到靈氣。


    但,作用終究不及水靈根的明梔大。


    “我聞著就覺得它特別美味,”


    明梔蛾眉彎彎:“我想把好吃的都分給師兄和清越哥哥呀,師父也不會責怪我的。”


    稀有難得的碧水鯨肉,也不過是她垂手可得之物。


    聞言,就連向來自負冷傲的蘇衍也不禁心中一軟,揉了揉她的頭。


    “啊!師兄,我早上好不容易梳的雙環髻。”


    明梔撅起嘴巴,又偷偷望了渡星河一眼,見到她身邊還是空無一人就安心了。


    自打渡星河空降天驕榜前十後,她便整天被同門拿來和她比!


    更糟心的是,她的實力比不過……


    她昨日和元明師父哭訴,很害怕碰上渡師姐,怕師姐公報私仇,對她下死手,元明安慰過她後,才特意去捕了碧水鯨迴來為她開小灶,讓她且放寬心。


    看著渡星河的表現,明梔怎麽放心得下?


    “還在擔心麽?”蘇衍淡聲問。


    “我是沒師兄從容,師兄也曉得的,”明梔忿忿咬下一片魚肉:“二師兄被她一劍打敗,我能不擔心嗎?煉丹峰的人記恨我上迴丹道大會的事,獨獨並不肯把煉成的丹給我,當真可惡。”


    “我也聽聞了此事,不過,梔梔難道比薛道友弱麽?”


    秦清越問完,明梔便一怔。


    有仙緣之人即可尋仙問道,並不看襠下是否多二兩肉,秦清越並沒有男修必然比女修強的觀念:“我記得元明尊者和門下三位師兄都待你極好,你又是天靈根,金丹以下無瓶頸,若是認真起來,薛道友未必是你的對手。不用因為他輸了一場切磋,就覺得自己一定沒機會。”


    好大一碗雞湯灌得明梔發怔。


    同門切磋,她能避則避。


    畢竟她很享受三位師兄的簇擁和寵愛,從未想過自己能比他們強……那不成了倒反天罡?即使偶爾有切磋機會,二師兄也會給她放放水,到最後都變成玩耍了。


    “我……”


    明梔難得地話裏浮現惘色:“我沒想過,我不知道我和二師兄誰比較強。”


    “秦道友,她用不著苦惱這種問題。”


    蘇衍丹鳳眼挑過去一抹冷淡的眸光:“因為我是他們之中最強的。”


    他和秦清越的關係是不錯。


    可是,他不喜歡向來崇拜自己的小師妹,被其他男人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秦清越頷首,笑道:“蘇道友的確很強。”


    這副沒脾氣的好人作派,讓蘇衍等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吭聲了。秦清越是真心認可蘇衍的實力,可畢竟兩人心悅同一個女子,後者又是難相處的性子,氣氛還是不可救藥地變壞下去,明梔心中大急,連忙在桌下各拉了拉他們的手:


    “算啦算啦,不想這些了,要是讓我遇到渡星河……那就算我運氣不好!我打不過就投降!我不會難過的!”


    明梔的聲音裏帶著歡喜:“因為我有你們呀,她一個人在外麵……過得不好,修煉得比我刻苦,比我強是應該的,我在修仙路上能得師兄們和清越哥哥相伴,已是大幸。”


    比起在外麵流浪曆練,她更想在師父和師兄寵愛下,安全地提升修為境界。


    蘇衍冷哼一聲,倒是沒有反駁。


    她話音剛落,食堂的說話聲便驟然一靜。


    ——這情況,在羲和園並不鮮見。


    順著眾人視線,便見到姬家公子姬無惑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親自捧著豐盛著四菜一湯。


    隻要有他出現的地方,無論多熱鬧的場合,總會安靜個兩三秒,才恢複正常。


    他太漂亮了,漂亮得令人啞口無言。


    哪怕知道他也是水靈根,自己的優勢在他麵前蕩然無存,明梔還是忍不住瞟向他,心中對元明尊者有點埋怨。


    姬公子不易親近,自家師父明明和姬家相識,卻不願意向他介紹她。


    明梔拿的是想廣交同輩好友的理由,元明尊者拒絕她,倒也不是占有欲發作——他驕傲於以自己的出色,縱然真的心悅哪個女子,也不怕她會中意旁人,隻是:“你想廣交人脈,我下迴可以帶你去姬家作客,姬無惑他不和女修做朋友……你們也不適合做朋友。”


    到底哪裏不適合啦!


    明梔氣乎乎地戳了兩下飯碗。


    原本都消氣了被師父哄好了,一看到那張姝麗無雙的臉,明梔又來氣了。


    都怪師父!


    ——姬無惑深知自己肩負著延續姬家血脈的重任,不能輕易與女子留情,和天資不夠卓絕的女修保持距離,對人對己,都是好事。甭說女修,他平日連交情好些的男修也沒有,畢竟長著這麽一張臉,又朝夕親密相處的話,即使是男修,也少有抵擋得住的。


    整天談情說愛,這仙還修不修了?


    於是便造就了姬無惑獨立獨行的作派。


    他對旁人越是冷淡,明梔就對他越眼饞。


    “他很好看?你很喜歡他?”蘇衍冷不丁的問道。


    “師兄在想什麽呢!當然沒有,我不喜歡他,師父說他不和女修打交道,我對這種歧視女修的修士一點好感都沒有!”


    明梔揮舞自己的小拳頭給蘇師兄看:“我們女修也很能打的。”


    ……


    她說完,姬無惑就走到渡星河麵前問:


    “我可以在這兒坐下嗎?”


    渡星河都假裝在看玉牒了,也逃不過這一劫。


    “坐唄,”她一頓:“你的傷好透了?”


    乍一看過去,完全看不出姬無惑像是被天雷迎頭劈過。


    待細細端詳一番後,才能看出他肌膚比以往蒼白了兩分,當真如冷脂玉般動人。


    “托羲和園醫修的福,休養了一日已無大礙。隻是今天要連著打兩場……要是今日碰到星河道友,就得求道友對我手下留情了,起碼給我一個投降的機會。”


    姬無惑眼帶笑意地看向她。


    說著示弱的話,氣度卻悠然,清淡雅致的聲音宛若空穀中綴著露水的幽蘭,叫人生不出討厭的感覺來。


    渡星河吃軟不吃硬,但對她一昧地翻肚皮示弱賣萌,這個人在她眼裏就直接等於不存在了——


    要是有個人很弱,還對她示弱服軟,那她直接視若無睹地繞開就行了,為什麽要和弱者交朋友?沒空,沒這閑情逸致。


    姬無惑便拿捏好了這個度。


    他雖為水靈根,卻不是奔著給人當爐鼎去的,他結丹巔峰的境界,隻差半步金丹。


    渡星河:“切磋的事,點到為止,就是可能得讓醫修又跑一趟了。”


    “我是水靈根,恢複得快。”姬無惑說。


    渡星河瞥他一眼:


    “前夜裏的落雷,道友沒疑心過是我所為麽?”


    ——那雷來得太蹺蹊,姬家聞訊後動了真怒,在九陽宗地界之下出此意外,這昨天他本人倒是躺得安逸,九陽宗的長老承受姬家詰問,自然也問他當時還有誰。


    姬無惑道:“我自己因為翌日的比試緊張得睡不著才出門散步,運氣不好被旱雷劈中,怎能責怪旁人?”


    這番話,顯然也是他在姬家和九陽宗麵前的說辭。


    渡星河聽後倒是平靜:“或許是我連累了你也說不定。”


    她自己到處亂點火,身上仇家不少。


    縱然掩飾了身份,也未必全然沒有被認出的可能性。


    “那能代心上人受過,也是姬某之幸,”


    姬無惑麵上依然帶著波瀾不驚的笑意,尋常男子說來略嫌油膩的話,由他講來,倒有一份理所當然的體貼,當氣氛被他勾進了纏繞繾綣的方向時,他又拐了個爽利的彎,從容起道:“若是天災,算我時運不濟,要是人禍,那無論他的目標是誰,都怪下黑手的人,怪不著你。一道雷而已,我巴不得多挨幾道,好早日凝聚金丹!”


    她抬眉看他一眼:“我結丹境時,也是天天想著早點金丹金丹金丹——”


    “那後來是如何突破的?”


    “和一些人打了一架,險些被削成人彘。”


    “那些人呢?”


    渡星河涼颼颼一笑:“自然是全死了。”


    修仙境界越往上,越是難以突破。


    渡星河便激進地認為,即使手握《霓裳劍經》這種能修煉到金丹的功法,光靠閉關修煉是不夠的,想快速悟道,隻能和強大的對手死鬥,劍修在生死之間才能悟道,再沒別的捷徑。


    不過,她這麽說,也多少帶著嚇唬這翩翩公子的意思。


    然而,聽罷此話的姬無惑,眼眸看向她時更是亮晶晶的,一看便知——


    他更喜歡了!


    這種殺氣騰騰的劍修,是他的天菜!


    玄朝有成熟的修士官員晉升體係,安心修煉即可按資曆和功勞升遷,反倒鮮有這一款帶著狠勁的亡命之徒。若是姬家家主在此,必然得捂著胸口感受到千嬌萬寵地養在深閨之中的小少爺,被禦劍白毛迷得七葷八素的痛……


    渡星河:“不怕嗎?”


    姬無惑把自己的菜都往她麵前推了推,笑吟吟地看住她:“好想給你生孩子。”


    渡星河把菜推迴去:“多吃飯,少說話。”


    姬無惑:“還有食不言的規矩?”


    “主要是讓你少發癲。”


    姬無惑被罵得心花怒放。


    她好兇,好沒禮貌,他好喜歡。


    渡星河瞥了眼他腰間的九節鞭,倒是對於玄朝修仙世家少爺的實力很感興趣,還有——


    她記得輪迴院分舵的人死前,提出來的靠山便是玄朝皇帝。


    她需要多一個來自玄朝的人脈。


    ……但是多一個孩子就算了。


    “好好好,我不說話,我專心吃飯。”


    姬無惑正享受和心上人一道用膳,下一刻,旁邊就響起驚喜的招唿聲:“前輩你怎麽一個人吃飯?參水和心月呢?”


    他抬眸,入目是一張憨厚的俊秀笑臉。


    不醜,但完全比不上他,眼神還不好——渡星河哪有獨自吃飯?她前麵不還坐著他麽?


    姬無惑挑剔地想。


    薑則蠻卻徑直在渡星河旁邊坐下了,一點該有的邊界感都沒有。


    得知他們的比試就在早上時,薑則蠻露出恍然神色:“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心月怎會讓前輩你一個人待著。”


    “這位道友,”姬無惑尋得機會,輕聲加入到對話裏:“星河道友不是一個人吃飯,我們剛剛還相談甚歡呢,你沒看到嗎?”


    ——薑則蠻剛進食堂,遠遠地看到渡星河,眼裏就沒有別人了。


    前輩送他斧子,前輩好!


    至於姬無惑,在他走近之後,他是看到了,也認出來了,不過姬家公子向來不與旁人來往,薑則蠻便以為他是單純坐在這蹭桌子的路人:“哦,沒看到。”


    姬無惑淡淡地看向他身上的衣袍:“薑家的公子?”


    薑則蠻自報名號後,姬無惑迴憶了一番薑家本家的適齡子弟,發現並無此人的名字,便知他是旁係的弟子。


    姬無惑按捺下對他的敵意,笑著與他打招唿,順便見縫插針地壓過他的話,爭取和渡星河多說兩句。


    薑則蠻是個自來熟的,絲毫沒細想對方是真情還是假意,每次姬無惑想打斷他的話和渡星河聊天,他都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直接把話頭接過來,迴應得熱火朝天,倒省了她說話的勁——


    在旁人看來,便是如高嶺之花一樣的姬家公子全神貫注地看著渡星河,觀察她的喜怒反應,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迴應,看上去並不熱衷於這場對話裏。


    旁邊還有個話很密的體修,扛起氣氛組的半邊大梁。


    普通修士看一眼熱鬧就撇開眼了。


    從玄國來的修士興許會納悶聽說姬家公子不是從不和女修說話?這不聊得挺來勁的嗎?


    但終究是別人的事,與其沉迷吃瓜,不如多想想等下比試怎麽打。


    ——唯獨明梔是真破防了。


    “梔梔,梔梔?”


    見明梔沒吃幾口碧水鯨肉就放下了筷子發呆,秦清越不禁擔憂地喚她:“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啊?沒有……沒有……”


    明梔迴過神來。


    再麵對麵前香噴噴的鯨肉,竟是食欲全失,為避免蘇師兄和清越哥哥起疑,她才硬著頭皮把鯨肉混著靈米全吃下去,連師父昨夜教她從碧水鯨肉中吸收水靈性的方法也忘在腦後,壓根兒沒想起來,滿腦子隻有姬家公子對渡星河說話時那溫聲細語,體貼周到的神態。


    憑什麽啊?


    那可是姬家的少爺啊!


    要是能和他結成道侶,好處甚至比和元嬰期的師父在一起更多。


    畢竟姬家的底蘊,遠比元明尊者深。


    對於姬無惑,明梔也沒有什麽誌在必得的想法,隻是在得知姬家和師父有舊後,才萌生出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撩了就跑自己不吃虧。可當他對渡星河示好後,明梔才真真切切地難受了起來。


    她可以沒有,但渡星河不能有。


    被嫉妒充盈腦子的她,囫圇吃完了一頓飯,便強撐著笑容說想獨自出去走走。


    “可要我陪著?”秦清越見她神態不對,主動問道。


    “勞煩秦道友費神了,”


    蘇衍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讓她靠過來自己的方向一些:“不過,我們要為下午的比試作準備了,相信無量宗的道友也在等著秦道友。”


    作為無量宗的首席弟子,這次仙盟大比,無量宗的弟子都以他為馬首是瞻。


    秦清越到羲和園就湊到明梔身邊的舉動,早就引起了一些同門不滿了。


    見狀,他隻得收迴手。


    “那就麻煩蘇兄了。”


    “不麻煩,”


    蘇衍語氣有些不耐起來:“她是我的師妹,怎能說是麻煩。”


    換作平日,明梔會很享受兩人為自己爭風吃醋。


    但這會,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出食堂,拒絕再看到高嶺之花在渡星河麵前秒變孔雀,瘋狂開屏!


    她再在食堂裏多呆一秒,都要被逼瘋了!


    萬分鬱悶的明梔和師兄一起到外麵散步消食,到了下午手環亮起,前去比試時才發現自己吃噎著了。


    帶有豐富水靈性的碧水鯨肉的確對水靈根修士大有裨益。


    可是在進食之時,不運功修化的話,過多的水靈性積聚在食道和髒中,無法傳遍周身,反倒會自害其身。


    原本能輕鬆拿下的比試,也打得艱辛無比。


    見她贏得狼狽,九陽宗的同門便有了些看法,特別是靈根裏帶水屬性的,也同樣參加這次仙盟大比的九陽宗弟子便去尋了元明尊者,也想分得一點鯨肉來,卻被冷言拒絕。


    雖說碧水鯨由元明尊者親自捕來,優先分給門下弟子理所當然。


    他們怨不得元明尊者,對明梔也沒了往日的推崇,反倒暢想起渡星河要是還在九陽宗,他們該過的是何種好光景——畢竟,渡星河退宗下山之前,可是宗門裏最好說話,最任勞任怨的內門弟子。


    要是渡師姐還在,肯定會對他們好的。


    原本,以明梔過往的作派,得知此事後會主動給同門分去鯨肉,橫豎鯨肉份量多得很,她一人根本吃不完。可下午的比試中,她被險險勝過的另一個結丹修士打得受了內傷,由三師兄虞秋竹帶著醫修親自治療才好受些,便顧不上當好人了。


    明梔原本就崩塌得差不多的口碑,便又多崩了兩分。


    她還記掛著食堂的事,隻有在見到那滿滿當當的鯨肉,才能得一絲安慰——


    起碼,她有師門會盡力為她搜羅天材地寶,備戰大比。


    渡星河她有嗎?


    ……


    同一時間,十根手指戴滿儲物戒的鄭天路,終於風塵仆仆地下了飛舟。


    藥園子煉出來的丹,隻要是對戰鬥有幫助的,幾乎都被他搬空。


    又深知渡星河糟糕的戰鬥習慣,生骨丹更是量斤帶走。


    他一抹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眼神堅定了起來:


    “師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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