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宗。


    在接待完“貴客”後,米長老直接申請閉關修煉,換誰來當說客都不好使。北宗主親自去了一迴,苦勸道:


    “宗裏事務繁忙,沒你怎麽行呢。”


    “不還有您?我本來也沒什麽好忙的。”米長老不上當。


    “也就是我境界虛高你些許,才由我來頂著宗主的頭銜,有事還得您上。”


    兩人你來我往地拉扯片刻,被逼急了的北宗主才話趕話地說出真實想法:“話不能這麽說,你不在誰來接待燕前輩?!”


    說完,周圍的空氣跟凝固了一樣。


    周圍的弟子低頭轉目摸摸鼻子,假裝沒聽到這句話。


    米長老登登登的連退三步,指著他:“你還想再坑我一迴!”


    要說和高境界的前輩打交道,那該是與有榮焉的事。


    可那燕前輩的性情乖戾,句句如鋒,還時常留有耐人尋味的大段空白,每迴燕前輩沉默時,米長老都覺得自己小命休矣,下次說什麽也不幹了,讓有事宗主先頂上。


    “我客氣一句去留陽池的路不好走,他就在頃刻之間將師父特意鋪的蛟卵石路碾成齏粉,重新組成平整的磚路……那都是師父的心血收藏啊!”


    在場所有人悚然一驚。


    這位大能分明是在向米長老展示他將物件解體歸元又改變的能力--


    修仙在某種程度上,是在解構萬物。


    如果說世界是天道所搭建起來的精密網站,那境界越高,掌握的源代碼就越多,金丹以下僅能觀察,金丹之上便有了修改的權限。


    這時,有個年輕的內門弟子提出:“萬一燕前輩是把米長老說的路不好走當真,才施以援手呢?”


    米長老搖了搖頭:


    “你太天真,把燕前輩想得過於簡單了!”


    “同樣的話,你會覺得我是真的在說路不好走嗎?我分明是要展示師父從各地高價收集而來,又精心鋪排好的蛟卵石路。”


    那內門弟子還是覺得米長老想多了。


    架不住其他人頻頻點頭,覺得米長老說得極為在理。


    北宗主乘機說:“你看,換了別人去,多半就粗心大意忽略了燕前輩話裏的警告之意,所以接待燕前輩的事情,還得是你啊!”


    這接二連三的吹捧,都把米長老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當他迴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取消了閉關修煉的申請,並且將第二迴接待燕前輩的活兒攬了下來。


    米長老門下的弟子圍了過來:


    “師父糊塗啊!”


    “師父怎麽三言兩語被宗主哄了去?”


    米長老亦是一陣懊惱。


    好在他沒徹底糊塗,他是答應了燕前輩第二次來時由他去接待,可是燕前輩口中那位“勤勉好學”的朋友光臨五行宗時,卻得由北宗主去迎接!


    那位燕前輩的朋友,能是什麽好相與的善男信女?


    ……


    按著應蒼帝所說的座標,渡星河禦劍飛到了一片祭壇上。


    分別有六根圓柱,對應不同等級的五行宗成員迴宗。


    隻要將令牌扣在上麵,圓柱的陰陽兩極圖樣旋轉,收縮,露出底下的旋螺樓梯。


    北宗主交給應蒼帝的那一枚令牌,是專門用來接待貴賓的,上麵有著五個祥雲圖樣,渡星河剛把令牌按進去,五行宗內部就收到了警報--


    “注意,請注意!”


    “所有弟子迅速迴到自己的住所,緊閉門窗,不要往外張望,不要張望!”


    五行宗內部呈蟻穴結構,所有在公共場所活動的弟子聽到全宗通報後,立刻迴到自己的屋子裏,熟練地將門窗關上,門外還貼著靜音符籙。


    渡星河:“……”


    陛下上次來的時候,到底惹出了多大的動靜啊?


    各大峰的長老縮迴自家府中,唯有北宗主硬著頭皮迎了出來。


    見到來人不過是一個金丹境界的年輕女修,他亦不敢掉以輕心,客客氣氣地說:“你就是燕前輩的朋友吧?請問道友如何稱唿?”


    聽到“燕前輩”,渡星河愣了一下。


    蒼朝已成過去,想來陛下出行的時候也不會刻意跟別人說自己當過皇帝,多半是用的本名。


    陛下的本名叫什麽來著?


    渡星河思索片刻,發現陛下根本沒跟她提過。


    也罷。


    “我叫渡星河。”


    “星河道友請隨我來。”


    五行宗裏盞盞昏黃的燈光,照出阡陌縱橫的道路。


    路上竟是一個人都見不到。


    渡星河心下好奇,便也問了。


    北宗主苦笑一聲:“道友是真心想問,還是故意挖苦?上迴燕前輩來的時候,上三層的屋子都被他震碎了,靈田裏的作物也枯萎了大半。”


    --在情緒劇烈波動下,合體期大能就像一個核汙染源。


    他光是在附近走動,就能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在北宗主看來,這是對方展示武力的一環。


    既無人員傷亡,就僅僅算是震懾。


    “留陽池是我們五行宗的重地,本是不對外開放的,隻是燕前輩強烈要求,總不好駁了他的麵子。”北宗主說道。


    渡星河終究隻有金丹境界,北宗主在她麵前說話壓力沒有那麽大。


    他隱約透出不情願來,想著年輕修士臉皮薄,興許就心生退意了。


    不料這金丹晚輩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那想必宗主也不會駁我的麵子。”


    北宗主一噎。


    區區一個金丹能有什麽麵子?


    不過,他雖然已經收斂了威壓,可一個金丹能泰然自若地走在他的身旁,也不容小覷!


    在經過數次生死搏鬥後,渡星河早就不會像之前那般,在化神期麵前被震懾在原地,無法動彈。


    此外,和應蒼帝的多次接觸亦是影響她的重要因素。


    這麽形容對陛下有點不禮貌,但渡星河確是覺得這是久入鮑肆而不聞其臭。


    日日受合體期大能的威壓洗禮,在他之下的修士隻要不是故意拿靈力去傾軋她,那都不影響她談笑風生。


    爛命一條就是幹,心態極好。


    北宗主看渡星河境界低,不過區區金丹,想她知難而退,便強調道:“裏麵很危險,即使是內門弟子,也要經過精挑細選才能進去,就這條件下,五年進了六個,隻有兩個活著出來了。”


    其實有四個活著出來了。


    想來她一個外來人士也不可能去查證真偽。


    “宗主此話當真?”她果然驚聲問道。


    “好吧,既然你追著問,那老夫就不好再隱瞞了,”北宗主故意長長歎氣,用格外沉重的語氣道:“活著出來的那兩人,其中一人不僅沒得到提升,還受了損及根基的重傷,境界跌落到築基三層。”


    偷雞不成蝕把米,多可怕!


    該知難而退了吧!


    有燕前輩那等大能作後盾,少去一個炬級秘境虧不了什麽,卻能保全五行宗的臉麵。


    北宗主正為自己的巧妙應對竊喜,卻見這金丹後輩撫掌而笑:“那敢情好!既然有活著出來的弟子,那不妨請他們跟我說說闖關留陽池需要注意什麽?”


    “……啊?”


    北宗主麵露迷茫,差點以為跟對方語言不通。


    “北宗主果然和燕兄說的一樣,熱心助人啊。”渡星河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


    一句燕兄把北宗主聽得一激靈。


    這金丹後輩不僅沒知難而退,她還蹬鼻子上臉,拿根雞毛當令箭,擱這點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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