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星河混跡江湖當散修一年多積累下來最有用的經驗,便是強者不拘泥武器。


    誠然,她是劍修。


    但別說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鍋碗瓢盆一樣管用。


    龜腹沒有把手可握,渡星河就用靈力吸附,龜殼本就堅硬,淨心在求生意誌的爆發下,真武化身訣的水平再上一個階梯,強化過的三叉戟竟是不能傷他分毫!


    戰意滔天,風聲嘯嘯。


    海僧們:“不對,玄武殿哪來的風聲?”


    主持道心動搖:“……是我兒子的哭聲啊!”


    渡星河手提摯友,且戰且進,與玄武分身戰得難分難解,動態視力不夠好的,隻能見到殘影晃來晃去。


    “嗚嗚嗚,還要打多久啊……”


    當事龜的感想就是想吐,非常想吐。


    這始終是一場試煉,而非生死搏鬥,玄武分身在看似包裹全身的戰甲下,仍然有一些部位是相對薄弱的,經過渡星河觀察後,發現分別在其後頸和眉心。


    “快了,強者分高下隻在刹那之間。”


    “那、那你快點,我快堅持不住了……”


    淨心氣若遊絲地說。


    但當三叉戟哐哐哐劈在他的背殼上時,光芒湛湛,愣是全程保持著高強度的真武化身。


    “你不是堅持得挺好的嗎?這些日子來我有觀察過你,不愧是真正的玄武後裔,你的妖力起碼能保持一個時辰的真武化身。”


    始終在用人家當手持盾牌,渡星河難得地誇獎道。


    此話落在萬法廟內海僧們的耳中,卻是悚然一驚——


    這女修觀察了淨心那麽久,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準備拿他當盾牌用的?好深沉的心思,好殘酷的算計!


    淨心眼冒金星:“不、不是妖力的問題,是我暈得想吐。渡施主你也不想揮舞著一麵會吐的盾牌吧。”


    說時遲那時快,渡星河再次將蠍子小胖召喚出來,鑽到龜餡裏咬了他一口。


    她冷靜地說:“現在你吐出來的東西帶麻痹毒了,麵吐的話對著玄武分身吐。”


    淨心:“……”


    海僧們:“……”


    係統欣喜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宿主,我檢測到很多人覺得你是位惡毒深沉的女子,看來宿主在宮鬥路上非常成功!】


    “啊。”


    三叉戟險之又險地擦過渡星河的臉頰,她薄唇微勾,笑得格外興致盎然。


    淨心還是要臉,努力忍住了沒吐出來。


    渡星河在戰鬥中還能分出神來瞥他一眼:“你要忍著也沒關係,別咽迴去就行……罷,咽迴去也不打緊,我會給你解毒。”


    玄武分身仿佛聽不到二人的對話,隻專注在攻擊和防禦裏。


    這段時間,渡星河天天跟他打,對它的戰鬥習慣了如指掌,它在同一場戰鬥中具備一定程度的學習能力,多次受到同樣的攻擊時,它會下意識地采用相同的應對方法。


    在前十次進攻中,渡星河有意地針對它眉心的弱點,培養它將防禦重點放在臉部的戰鬥習慣。


    在第十一次,她提盾躍起,水池被蹬得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玄武分身抬手,用最堅硬的護臂擋住來自上方的攻勢。


    碩大的龜盾陰影籠罩住它,使它忽略了一閃而過的靈力動蕩——


    渡星河從係統處獲得的防禦法器玉骨衣的固定技能,消耗靈力隱身。


    隱身需要消耗大量靈力,即使是在平日,她也無法長時間地隱身行動,把它當成能夠偷偷潛入秘地的隱形衣顯然是不可能的,甚至現在的她,也僅僅能做到隱身兩秒。


    兩秒的時間。


    對於潛入來說太短,對戰鬥,卻太長了。


    渡星河任由龜盾自由落體,她則是借助對龜盾往下蹬的力,隱身淩空翻到玄武分身的身後,一劍刺入它最薄弱的後頸,積壓成百層的冥力在它的要害處震蕩開來。


    電光石火之間,玄武分身的所有動作都停滯住。


    哐當一聲,小烏龜落到水池,咕嚕咕嚕地沉了下去。


    一切塵埃落定。


    玄武分身重新化作一灘水。


    玄武殿再次響起轟隆轟隆的動靜,一股風從上方湧入,將渡星河托起。她沒忘記把水池裏的淨心撈起來,兩人迎著風往上升,在千鈞一發之際,她往儲物戒裏灌了大量的金海水,甚至試圖摳點碎石走。


    可惜,渡星河沒有得逞,就被吐迴了萬法廟的冰冷地板上。


    環顧四周,正是她來時的地方。


    隻是這一次,周圍多了數十隻不同深淺的綠色圓滾滾,顏色最深的那一隻,墨綠得近乎純黑。


    敵我未明,渡星河抄起盾牌抵在身前,警戒地看向他們,再緩緩道:“我沒有敵意,來到此地隻是受他人所托,前來萬法廟歸還貴派重寶羅刹棍。”


    為首的墨綠色龜僧定定地看住她:


    “我相信你沒有敵意,但是……”


    他悠悠地歎氣:“施主,能否先把我兒放下來?”


    渡星河頓住,麵不改色地將再次被提起的淨心放迴地上,他邁著小短腿爬迴主持身邊,怯怯地喚:“爹!渡星河她是我新交的朋友,你們不知道,她在試煉之地對我很好的,你們不要兇她。”


    把試煉全程都看在眼內的海僧們頓覺悲哀。


    自家孩子傻成這樣子,救迴來怕也是流口水的伽貨色。


    “你是曆年來最快得到玄武大人分身認可的海僧,”主持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而看向渡星河:“我們的玄武殿本來是不對外人開放的,當中出了一些差錯,真武化身訣不能流落到外人手上,不然按廟規論罪過,子債父償,我得自廢千年道行。”


    海僧們大驚,淨心更是流下了寬條淚:


    “都怪我,爹!要廢就廢我的,不要廢你的!我可以倒欠七百年!”


    “好孩子。”


    淨心撲到主持的龜背上,哭得更兇了。


    主持平靜地說:“但因為我現在是主持,所以我決定廢掉這一條廟規。”


    淨心一下子就止住了眼淚。


    渡星河適時附和:“主持英明,緣份的事來得突然,怎能視作你的罪過呢。”


    “施主說得很對。”


    主持頷首,話停在嘴邊,遲遲說不出來。


    他該怎麽提出要渡施主認玄武大人作老祖呢?對方要怎麽跟自己的爹娘和宗門交代?


    即使是在萬法廟裏德高望氣重的主持,也會有猶豫的時候。


    隨著他的沉默,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渡星河開著係統視角環顧一圈,海僧們被識別為了宮廷池塘裏的烏龜,每一隻都道行高得讓她心驚,對方占盡數量和實力優勢,甚至能說出廢去修行這樣的話,她要是再硬碰硬,必然對她極為不利!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那渡星河便是俊傑中的翹楚。


    “諸位,我已被融羽真人收入門下,雖然隻是掛名弟子,可暫時也不想再拜入其他宗門……”


    果然!


    人類修士都是很有傲骨的……


    海僧們正忐忑焦急著,便見這人類修士抱拳作揖:


    “玄武大人的絕學不能流落到外人手中,那如果我不是外人呢?既然我有緣踏入玄武殿,不如就將玄武大人拜作義父吧!可能你們不知道,我打小就沒了爹娘,最渴望父愛。”


    一言出,滿座驚。


    海僧們沒想到是她思想覺悟得這麽快,主持則是認為她認玄武大人為義父的話,輩份有點太高了。


    淨心打斷:“慢著。”


    正當也想提出此事再議的主持感歎自家崽靠譜了一迴時,淨心接著說:“這事得征求玄武大人的同意,我們去起卦吧。”


    ……真要拿這種事去打擾玄武大人嗎?


    偏偏海僧們都是優柔寡斷的慢性子,愣是等到全體迴到廟中,開始起卦了,也沒人提出異議來。


    劈啪、劈啪……


    龜甲灼卜,主持起卦。


    在修仙世界,這類占卜是真的能直達天聽。


    對著玄武這個等級的存在使用金手指風險太大,火光映進渡星河眼裏,她已經在思索認義父之後,能去攀附什麽關係。


    實在不行,她也跟著出家吧!


    渡星河正出神地想著,占卜卻有了結果。


    “……吉,”


    主持用一種不可思議,如夢似幻的語氣遲疑地宣判:


    “玄武大人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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