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舒諾而言,這一場告白是她能容忍自己最大限度的放肆。是她最後的挽迴。


    對麵的人深沉如淵。


    她深吸了口氣,起身挺直脊背朝著房門口走去。


    或許難受會持續發酵,會在今後一段時間慢慢淩遲她。但不包括不知所謂的糾纏!


    從陽台到大門,十步不到。


    舒諾每走一步,心就跟著往下沉。當纖細的手落在冰冷的黃銅門把手上時,她的心和門手柄一樣冷。


    季秋陽麵無表情地坐在餐桌邊的椅子裏,蒼白的臉色再度翻紅。


    他死死盯著走向門口的纖細背影,眼底全是掙紮。


    “噠!”


    門開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顫瑟了一下。


    深秋的寒意撲麵而來。


    她沒有迴頭,不再猶豫地走了出去。


    說不失望是假的。可畢竟失望了那麽多次,也不差這最後一迴。


    腳步聲,電梯啟動聲,電梯門合攏的聲音,最後歸於寂靜。


    季秋陽瞳孔猛地震顫了一下,大夢初醒般打量著徒然空掉的屋子。像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慢慢流失,空洞而寒冷,冷得他渾身徹寒。


    外麵,秋雨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起來。


    地麵是潤的,夜是濕的。


    轉角處,破敗的灰色電杆被換成了漂亮的米白色。高大上的路燈散發著自然的亮白,點燃了一片夜雨晚景。


    路過的時候舒諾在燈下站住。感覺這景色不錯,既淒迷又深沉。可惜她文科不好,不然高矮整幾句抒發抒發下感情!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從樓梯間飛奔而出。惶惶如被拋棄的家犬,擋在她的前麵。他薄唇緊抿,雙眼發紅,神情既兇狠又略顯委屈。


    舒諾默默抬頭,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下一秒就被拽進了他起伏不停的寬闊胸膛。


    動作蠻橫且粗魯!


    雙臂環抱的力道像是要將她整個揉進骨血,箍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的臉深埋進她的肩窩,聲音急促沙啞,沉悶得有些失真。


    “諾諾,不可以!他說……不可以!”


    舒諾有些錯愕,腦子裏反倒空白一片。


    這是……


    這是她要的結果!可就像是夜裏的煙花,陽春下的白雪,做夢那樣不真實!


    直到季秋陽外套上的金屬拉鏈杵得她臉開始發疼,有些暈乎乎的舒諾才重迴人間。


    心裏開始綿延更多的情緒。


    錯愕、委屈、意外、驚喜……


    “諾諾,是我錯了。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好不好…”


    緊擁著她的人在顫抖。他低頭用鼻尖蹭著她白皙的脖頸,像小狗一樣反複輕嗅著,像是在找記憶裏的味道,唿吸急促,聲音裏透著些委屈和繾綣:“不要扔下我。”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讓她無所適從。


    在熾熱之下,她好像應該熱烈地去親吻她的少年?表達她的喜悅?


    但…


    她卻不合時宜地推了推他鐵箍似的雙臂。語氣嚴肅:“季秋陽,你和晏梓涵在一起。我不當第三者!”


    “沒有。”他毫不遲疑地迴答。


    “你……”


    她蹙眉。抓住他的雙手,低頭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是雙修白勻稱的手,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顯。


    還好,看去十分幹淨!


    她的舉動頓時惹來季秋陽一聲悶笑。


    他屈指,將她纖細微涼的手包在他因為緊張而變得濕熱的手中,如釋重負般地歎了口氣。聲音輕柔:“沒有婚戒,從來沒有。”


    舒諾鼻子一酸,隻想打爆他的狗頭。


    夜雨忽忽悠悠地落著,清冷的燈光和雨一起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勾勒出這幅有些憨傻的畫麵。


    季秋陽微微偏頭,張嘴在她嬌嫩的耳垂上輕輕啄了下,熾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邊,吹得她酥酥癢癢的:


    “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會給你一個解釋。”


    “好。”


    …………


    這是個失而複得的夜晚。


    兩人熄了燈,借著窗外的燈光,依偎在柔軟的布沙發裏。


    季秋陽靠在沙發的一角,舒諾靠著他。身上搭著又輕又暖和的薄被。


    “都快12點了,你怎麽好意思上來敲人家的門?”倚在溫暖又靠實的懷裏,舒諾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季秋陽的手一直在卷她的頭發,被雨淋濕的頭發早就吹幹,如絲緞的柔順散落在肩頭,手感極佳。


    “我在路邊徘徊了很久,其實就是找個借口想再見你一麵,又怕…


    看見你出現在窗前,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季秋陽低沉而溫和的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愉悅:“我以為是幻覺。然後我看到你在玻璃窗上先寫了個大大的‘禾’字,接著又寫了個‘禾’,最後還寫了個‘阝’。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了。”


    舒諾靜靜聽著,嘴角微揚。


    “原來不是幻覺,是魔法……你在用魔法召喚我…”呢喃消失。


    他緊了緊懷中的溫軟,低頭又去尋她小巧圓潤,光潔如玉的耳垂。唇間的軟糯微涼令人心蕩神迷。


    季秋陽的唿吸漸漸有些混亂。


    舒諾被啄得發癢,忍不住嘻嘻笑著躲閃:“季秋陽,你屬小狗的嗎?”


    “唔,我屬狼狗的。”季秋陽眼神沉暗,突然伸手輕輕捏住她秀氣的下巴,側身將她整個擠在沙發壁角,然後狠狠地尋著粉嫩的唇瓣吻了下去。


    唔……


    房間裏僅有路燈透進來的微光,朦朧而昏暗。


    微醺的醉,帶著麥芽的甜香,唇齒糾纏中發酵著久違的情意,熾熱的鼻息在肺中交換,長長久久滾燙了彼此。


    舒諾被吻得無法唿吸,隻有本能般地抱緊了麵前的人,生澀,認真又熱切地迴應。


    當他溫熱的手落在某處時,她的身體倏地一僵。霸道而炙熱的吻就此變得溫柔而小心翼翼起來。


    良久,他戀戀不舍地放開她,有些狼狽地起身快步衝進了主臥。


    渾渾噩噩的舒諾慵懶地趟在沙發上,聽到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時,突然抿唇竊笑。


    哪裏有什麽魔法,不過是兩人之間的‘情意’恰好,否則又怎麽會有‘咫尺天涯’這話?


    窗外夜雨執著地敲打著樹葉,劈啪作響,擾人清夢。


    …………


    62棟的房間,杜阿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打掃,包括房間裏的床單被套也都定期更換。


    兩人分房而眠,都睡得不太安穩。


    她甚至察覺到了季秋陽站在門外,又轉身離開的響動。


    第二天早上,舒諾給自己選了件兔灰的休閑毛衫,修身微喇的神色牛仔褲讓她本來就筆直修長的雙腿格外出彩。


    在盥洗台前洗漱時,聽到聲音的季秋陽跟著從房間出來。


    看著鏡子裏的他睡眼惺忪,眼圈發黑的模樣,舒諾笑彎了眉眼,嘴角帶著點不懷好意。


    “你學壞了!”


    他從背後攬住她,下巴在她的發頂輕輕磨蹭。微眯起好看的桃花眼,聲音裏帶著一絲才起床的沙啞慵懶:“早餐吃什麽?”


    舒諾愣了愣。


    要說帶季秋陽過去吃早飯,似乎不怎麽妥當,扔下他更不現實。


    看了眼旁邊的手機,才七點過,於是說:“我先去送可樂上學,迴來再陪你去吃飯吧。”


    “可樂?”季秋陽眨了眨眼,疑惑地問。


    “嗯。舒可樂,我親弟弟,小學五年級。”


    季秋陽嗯了一聲。低下頭去,目光落在她白皙精致的鎖骨上,順著看進了一抹深v。他心頭微顫,忍不住喉頭滑動了個來迴,張嘴用牙齒輕輕在她麵頰上啃了一口。鬱悶地說:“我迴去補個覺,要活活被你憋死了。”


    這種虎狼之詞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提及!舒諾瞬時紅著臉落荒而逃。


    “哈哈哈~”


    身後追來季秋陽開心的低笑。


    笑聲裏的揶揄和不良氣息像砂紙蹭過她的心尖。


    在門口換鞋的舒諾雙腿一軟,差點沒站穩。


    一路小跑,心頭突突跳著迴到63棟。


    舒可樂和薑瑤瑤已經吃過了早飯,背著書包整裝待發。


    舒諾趕緊帶著兩個小家夥出門上車。


    “欣欣姐姐,你發燒了嗎?”


    去學校的路上,薑瑤瑤同學看了又看,終於忍不住發問。


    舒諾趁著等紅綠燈功夫,趕緊翻下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平時白淨的臉上果然帶著兩抹尚未退卻的胭脂紅,眸光瀲灩。


    鏡子裏的年輕女人看上去嬌羞而明豔,是她從未見過的青春動人。


    紅燈變綠。


    她趕緊關掉內後視鏡,裝著若無其事地解釋。


    “唔……姐姐穿得有點多,熱的。”


    “哦……”薑瑤瑤還要再問。已經被小大人般的舒可樂拽迴了座位上,叮囑說:“瑤瑤,好好坐在位置上。”


    “哦。”薑瑤瑤果然乖覺地坐下,不再問東問西的。


    舒諾暗暗鬆了口氣。


    讓瑤瑤小朋友不要亂動的舒可樂卻突然開口:“姐,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


    “噗!”


    猝不及防的刹車讓舒可樂一頭撞在前麵的椅背上。


    幸虧現在大街上人少車少,不然這突如其來的刹車多半可能追尾。


    舒諾緩了口氣,鬆開刹車,車輛繼續跑動起來。


    “可樂哥哥,你還教訓我呢,看吧……”沒等舒可樂開口,幸免於難的薑瑤瑤咯咯笑了起來。


    舒可樂捂著腦門,幽怨地扭頭看向豁牙的薑瑤瑤:“說好的不能幸災樂禍呢?”


    “唔……哎呀,瑤瑤沒有幸災樂禍,瑤瑤就是……就是……”小姑娘一時找不到什麽借口,最後索性從兜裏掏出個棒棒糖,小鹿般渾圓的大眼睛無比真摯地看著他:“可樂哥哥,棒棒糖。”


    於是,兩個小朋友重歸於好,聊起他們的專屬話題。


    再次躲過一劫的舒諾再度鬆了口氣。


    迴到家的時候,季秋陽已經洗漱完畢,正站在窗邊環抱雙臂低頭看著外麵的景致。聽到開門聲後,他轉身朝她微笑著看了過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會發光一般,比記憶中更加眩目,令人心醉。


    舒諾覺得‘顏狗’這標簽大約是要牢牢被粘在身上沒跑了。


    “走,我帶你去吃路邊攤的早餐。”她站在門口玄關處,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季秋陽轉身,欣然上前。


    兩人並肩徒步出了小區,順著人行道,約莫十來分鍾後走到一處菜市場旁邊。


    小小的一個夫妻檔,旁邊擺著幾張幹淨的便攜式矮桌。此時已經有了不少的食客,放眼看去竟沒有空位。


    兩人隻好站在旁邊耐著性子稍等。


    活動餐車上的蒸籠正唿哧唿哧冒著騰騰的白氣,散發出濃鬱的小蔥包子香味。金色的油條在油鍋裏翻滾……


    許是季秋陽的外型太過周正出彩,不時引人注目。


    好容易等到張空桌。


    舒諾讓他過去坐下,自己找老板點餐。


    剛接好兩碗豆漿,一扭頭就看到有晨跑路過的小姐姐湊了過去。穿著晨練緊身衣的小姐姐也算是個美人兒,身材凹凸有致,正拿著手機彎腰和季秋陽搭訕。


    她便站在旁邊,笑吟吟地靜觀豔遇戲碼上演。


    季秋陽眉眼淡然地說了一句,那小姐姐抬頭朝舒諾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迅速起身走掉了。


    舒諾這才上前放下手裏的豆漿,順勢落座。


    “你沒安好心!”季秋陽低聲控訴,鴉羽般濃密微卷的睫毛微垂,像是含著幾分委屈般,無端的惹人憐惜。


    “嘖,你才發現啊?我這不是正把你這清貴少爺從天上往地下拽嗎?哈哈哈~”


    舒諾樂嗬嗬地拿著勺子往他麵前的豆漿裏加了點白糖。


    她還記得當初晏梓涵給的警告,以季秋陽的家勢,自己配不上他。


    有些人出生就在羅馬,而她出生雖不是騾馬,上輩子也好不到哪裏。


    不至於耿耿於懷,但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故意帶他來路邊攤。


    可以寶馬貂裘,錦衣玉食,可人間煙火氣還是要沾染的。


    畢竟仙凡有別是不是?


    “你啊,真是八百個心眼子!”季秋陽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雪腮,寵溺地笑歎了口氣:“真是栽在你手裏了!”


    舒諾眉頭微微一挑,咬著不鏽鋼勺子,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不服氣?”


    “服……隻要這些心眼子隻用在我身上,我心服口服,你想把我擺成什麽姿勢都可以。”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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