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晚上十點過的時候,舒諾正坐在飄窗上看書。


    外麵淅淅瀝瀝的,路燈映著如絲細雨。


    “小諾,樓下是不是有人喊?”梁永善來敲門。


    “喊我?”舒諾有些詫異。這個小區裏……


    她的房間靠小區主幹道,兩位老人的屋子臨單元門那邊。


    狐疑地穿上拖鞋,走到陽台上往外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燈下有個人正仰頭蹲在雨中。昏黃的路燈映著他的臉,臉上全是水漬,活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季秋陽?


    “啊,我同學。姥爺我下去問問。”


    她轉身在門口換了鞋,隨手抓了把雨傘直接出門,電梯也沒等,順著樓梯就跑了出去。


    這百米衝刺的速度驚得老爺子瞬間瞪大了眼睛。


    舒諾撐著傘,在少年頭頂撐起了一片空間,彎腰低聲問:“季秋陽,你怎麽了?”


    季秋陽的聲音從胳膊下傳出來,悶悶的:“我……胃疼。”


    “要不我上去給你拿點藥?我家有鋁鎂碳酸鈣咀嚼片。”她皺眉說。


    少年抬起頭看向她,表情痛苦,聲音有些虛弱:“我,胃出血,需要去醫院。”


    舒諾這才發現季秋陽在燈下的臉色十分蒼白,跟鬼一樣,嘴角隱隱有血跡。額頭上不知道是冷汗還是雨。狀態很不好。


    “好。”她迅速掏出手機給小區裏專門跑私車的司機打了電話。


    “謝,謝謝。”季秋陽一手頂著胃,慢慢地試圖站起來。舒諾趕緊伸手去扶他的胳膊。抻著傘。


    剛才還沒覺得,這會兒因為靠得極近,濃烈的酒味隨之撲鼻而來。


    舒諾頓時就氣笑了:“你昨天就喝醉了,今天還喝?賣酒的是不是欠罵?”


    季秋陽咧了咧嘴,胃中一擰,頓時疼得悶哼一聲,又往地上蹲,額頭上冷汗刷刷地就淌了下來。


    這時梁永善也抻著傘找了下來:“哎,諾諾,你同學這是什麽了?趕緊送醫院啊。”


    老人就是見多識廣。


    “姥爺,我已經喊了車,幾分鍾就到。你身上揣錢沒?給我一些。”


    “我有錢。”季秋陽抽著冷氣,忍痛說:“手機掉了,所以……才……”


    說話間,兩道燈光掃來,聯係的車已經到了幾步開外的路口。


    司機是院中的熟人,趕緊下來幫忙把幾乎邁不動腿的季秋陽扶上了車。


    舒諾飛快上樓,又迅速迴來。


    梁永善本來也要上車跟去醫院,被她給攔住了。


    “姥爺,我就送同學去看個急診,你先上樓去嘛,這還下雨呢。”


    梁永善身體本來不好,聽了也就沒堅持,隻是叮囑道:“記得給他家裏人聯係。”


    “哦,好。”


    車子很快就駛離了小區,直奔最近的三甲醫院。


    “喂,幫你聯係誰啊?”後座上,舒諾追問了好幾遍。可季秋陽胃裏疼得不行,身體東倒西歪地坐不住,最後直接蜷縮著趴在了她腿上,發出低低的痛苦呻吟。


    舒挪被他痛苦不堪的樣子嚇壞了,忘了追問,隻剩安撫。


    小區到醫院有一段距離,到了醫院大門口時,季秋陽意識都有些不清醒,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渾身都濕透了。


    還是司機去喊了急症的人來。


    登記、檢查、入院……等一係列處理下來,人躺在科室病床上輸液的時候,已經呈半昏迷的狀態。


    “來,親屬來護士站填表。”戴著大口罩的值班醫生離開病房的時候,朝驚魂初定的舒諾喊了一嗓子。心中暗自腹誹,看著都像還沒長大的孩子,怎麽就喝酒鬧到急症來了呢?這些學生簡直越來越敢了!


    舒諾可不曉得醫生怎麽想,她看了眼昏沉著的季秋陽,這才輕手輕腳地跑去護士站。


    “那個,護士小姐姐,我隻是他同學,鄰居。”


    值班護士抬頭朝麵前模樣秀氣的少女看了看,虎著臉:“趕緊聯係家長,要麽聯係班主任。這麽多資料要人簽字!”


    “他手機前幾天搞丟了……這些表格,等他醒了我問一下再來填吧?”舒諾歉意又無奈地說。


    值班護士沉吟半響:“那你留個你的聯係方式。”


    “恩。”舒諾在地址上留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住址,這才返迴病房。


    隨著藥水注入身體,雙眸緊閉的季秋陽臉色依舊蒼白,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開始那麽痛苦了,額頭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他五官棱角分明,眉頭輕蹙的模樣十分招人疼。


    舒諾覺得老天爺在造人的時候,有時候不但給他開了門,還連窗戶一起都打開了。


    就像麵前季秋陽這樣的,不僅給了他禍國殃民的外表,居然還點了他的智商。


    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


    她趕緊給梁老爺子打電話報平安:“姥爺,這邊暫時聯係不上他的家人。我等他輸完液就打車迴家。”


    醫院大門外淩晨都有出租車晃悠,不怕打不到車。


    老人沉聲道:“輸完液得幾點了?還是我過去陪你,把信息發給我。”


    “哦,好嘛。”


    …………


    醫生已經查過了房,點滴也挨個掛上。


    眉眼精致的少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皮膚像是半透明的,淺褐色的雙眼久久盯著窗外的建築。


    偶爾一隻飛鳥落在對麵的屋頂上,又很快飛走。


    五月的禹州,天看起來總是灰蒙蒙的,像罩了一層灰霧。


    他有些想不起昨晚自己是怎麽到醫院裏來的。沒有手機,他連120都沒辦法打。似乎是疼得快要死掉了,才忍不住去找到那個叫舒諾的同校女生?


    前天喝醉了就是麻煩的她,結果昨天又是……


    他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撫住還有些發疼的胃,卻不由自主想起上個月與去養老院的情形。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神奇的東西。


    季秋陽完全沒料到自己的房子會買在她家隔壁,二十幾步的距離。


    這怕是他最狼狽的時候了吧,居然被這麽個黃毛丫頭給看見了。


    他收迴視線,閉著眼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感覺嘴巴裏有些苦澀。


    “17床,病人家屬呢?什麽時候能通知過來?”護士捏著一摞資料過來問。


    最後,季秋陽在護士異樣的眼神中,自己給自己簽了住院部那堆表格。翻到其中一張舒諾的,看到那張牙舞爪的字跡,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又微微地笑了起來。


    嘖,還真是字如其人,都挺不好看的。


    下午,舒諾返校前到病房裏看了趟季秋陽,他在閉著眼睛睡覺。


    她沒有打攪,在床邊站了會兒,安安靜靜出去找主治醫生詢問了一下具體情況。


    聽說要止血後四十八小時才能進食,於是抄了個護士站的電話,方便聯係。


    …………


    周二過後,三天運動會。


    下午放學,舒諾好說歹說得到了班媽簽字的出門憑條,順便還被安排了個學生會幹部慰問生病同學的任務。


    她領迴手機,背著書包。走到校門口不遠的地方被一個模樣挺好看的女生給攔住了。


    “舒諾?”女生一副來者不善的養自己,站在她一米外,盛氣淩人地衝她挑了挑下巴。


    舒諾:?


    “你和季秋陽什麽關係?聽說是你給他請的假?”


    這事說來話長,舒諾周末返校後覺得不能把季秋陽一個人扔在醫院,於是就去找季秋陽的班主任說了情況。班主任那有學生家長的聯係方式,後麵自然也就沒她啥事了。


    但,麵前這個女生跳出來時幾個意思?


    莫非擱這吃醋?既然關心人家,怎麽不先問問身體情況,就在這裏熊叉叉的質問?


    到底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小丫頭!


    她笑了笑,沒搭理。


    轉身把出門條給了門口的保安,安靜離場。


    女生怒瞪著眼睛,注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外,這才氣鼓鼓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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